“你这是做什么？”李泽确实对京畿营那一顿揍耿耿于怀，但也没想过要为此责罚她，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难道做他的太子妃，就当真让她如此不屑一顾吗？</p>

他烦躁地令御辇停下，挥手打发走了众人，只留下潘德一人在旁，蹙眉瞧着弓腰作揖的人，忽的道：“当年朕让你回宫，是当真想要庇护于你，庇护凤家。”</p>

“小女懂得。”凤白梅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当年凤家失长，只剩下寡嫂幼侄，这个时候任何人来求娶凤家女，都是对凤家莫大的支持，更何况是一国太子以太子妃之位相邀？</p>

她直起身抬起头，迎上君王略显凉薄的目光：“凤家出事，犹如风雨中一只幼崽，即便没有人祸，天灾亦能随时将其毁灭。这样的存在，自然能勾起人的怜悯之心。正如我掌镇魂帅印后，凤家如日中天，皇上可还生起过庇护凤家的念头？”</p>

她这一问，倒是真把李泽问住了。他竟不由的顺着她的话展开思绪，若当年凤家没出事，他还会想要与凤白梅携手一生吗？少年不知愁滋味，虽知自己一出生便担着家国社稷，可上有君父勤谨，下有臣工和谐，那时的他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p>

他忍不住仔细地描摹着那张脸，变得消瘦了，蜡黄了，眼中的神采不再顾盼生辉，分明是一湾平静的湖泊，但他却分明瞧见了那平静下汹涌着的波涛。</p>

她知道十三年前落魂关公案的真相，看过先帝那一纸手书，面对他这个间接害死双亲兄长的儿子时，仍旧这般不卑不亢，没表现出半分仇怨来。</p>

他不知道，是当年那朵傲然枝头的白梅花掉落尘泥中才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还是它本就是这个模样，只是未经风雨时纤尘不染，而风雨来扰时便露出了本来样貌。</p>

但他明白，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凤家老宅的桃树下抚琴的小女孩，再也不是凤家长子口中那朵天上有地上无的白梅花。</p>

梅花香自苦寒来，而她历经苦寒后，蜕变成了高山上的一朵奇葩，令人只可瞻望，连攀折的念头都不敢想。</p>

思绪至此，他忽然一笑：“寒二若知道你如今是这副样子，只怕当初也不敢向朕求娶你了。”</p>

凤白梅愣愣地看着他：“凤、寒联姻，不是皇上做主的吗？”</p>

看到她微怔的神情，李泽终于觉得自己占了一回上风，负手沿着长巷踱步而行：“朝中敢明着支持朕的人不算多，寒尚书算是一个，他对你掌帅印一事也是极力支持，但对寒二娶你一事却坚决反对。凤、寒联姻弊大于利，朕犯不着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p>

凤白梅犹自怔着，还是潘德提醒她才拾起纸伞跟上去，兀自垂首一语不发。她一直以为，寒铁衣娶她是因皇命不可违，再想不到竟是他主动提的这桩婚事。</p>

为什么呢？</p>

她同寒家二公子没有任何交集，凤家与寒家也无私交，为何寒铁衣要在她挂帅卸甲之时求娶她？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言，想要一个武将撑撑门面？</p>

皇帝侧眼看她蹙眉沉吟的样子，觉得大快人心，心道：寒二啊寒二，朕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能不能赢得凤白梅的心，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p>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到上书苑时，寒二公子正在大朵快颐，听到圣驾到了，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到门口行礼，嘴里还塞着一块水晶藕荷糕。</p>

皇帝瞧他着一袭简约的蓝衣，头发只用锦缎绑了马尾，额前垂下的一缕被风拂动，衬着那双桃花眼愈发勾人。一抬眼又扫见桌上那一片狼藉，有些没好气地问：“气过了？”</p>

寒铁衣弓腰作揖，嘴里却回：“还没有。”</p>

李泽抬手在他头上轻轻刮了一下，旋即行到案后坐下：“既然没气过，跑来做什么？”</p>

寒铁衣嘴里嚼着糕点，痞籁地冲着立在门边的凤白梅一笑：“臣怕有人欺负小白。”</p>

在见色忘义这件事上，李泽对寒二公子已经充分了解了，因此见怪不怪，觑着他道：“放心，凤将军身手了得，才从权家小姐的手下救了公主，朕还要酌情嘉奖她呢。”</p>

寒铁衣道：“臣不是怕其他人欺负她。”他收起礼数，看向案后的皇帝，扯着嘴角笑：“皇上对九年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p>

李泽被他气得没了脾气：“在你心里，朕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吗？”</p>

“皇上不是，臣是。”寒铁衣道：“且我家小白的脾气不是很好，容易得罪人。”</p>

皇帝扫了一眼面色不改的凤白梅，冷笑道：“放心，凤将军脾气比你好太多了，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朕若真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凭你在上书房的作为……”他一指雕花红木桌上大大小小的碗碟：“朕就能让你挨板子！”</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