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关于陶猫儿的死,凤白梅也曾有过疑虑,一个在天机阁和拈花教追缴下尚能潜逃十年的人,一个策划了千佛山、江南黑市、葬剑山庄诸多事情的人,就这么落入了她的罗网中。</p>
陶猫儿死了,她心中既欣慰,也怅然。两万镇魂儿郎,就被这样一个女人葬送,未免太过讽刺了。</p>
见她不说话,陆子柒又问:“陶猫儿死了,那她手中那本名册呢?”</p>
凤白梅抿了口茶,说:“不知。”</p>
陆子柒瞪大了眼:“这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在外,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岂非又是祸端?”</p>
此事凤白梅也细细琢磨过了,说:“此次血衣门余孽被清缴的差不多,很难再形成气候。经由吴柏石那么一闹,武当、峨嵋、少林、丐帮等各大门派皆有人参与其中,那本名册被摆到明面上来,也就失去了其意义。至于朝……”</p>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唐莫玖的事,脑海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蜀中唐门是否也参与了十三年前的事?</p>
陆子柒眼巴巴地等她说下去,却见她只凝眉沉思,不再往下说,也不扰她,掏出随身本子写了起来。</p>
正此时,花雁回慢条斯理地踱步进了水汀,先看陆子柒写了一回,又见凤白梅沉吟半晌,忍不住问:“凤将军在琢磨什么?”</p>
凤白梅应道:“在想陶猫儿那本名册。”她原本以为随着陶猫儿之死,那本名册的作用便不大,也就没有追查下去。但现在看来,那本名册似乎还有些作用。颇有些懊恼:“当初应该让她先把名册交出来的。”</p>
花雁回向来懒散惯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本想坐下,眼尾扫到奋笔疾书的陆子柒,只得忍耐着将身子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低眉说道:“天机阁不会任由那样的东西流落在外,只怕陶猫儿藏得隐蔽,他们没能找到而已。”</p>
凤白梅一想也是,便将此事丢开不提。</p>
向来早出晚归的太阳今日却偷了懒,至辰末才出云端,气焰也不似前半月那般嚣张。在热锅上待了半月的人们却丝毫没觉松快,空气反而更加闷热。</p>
在一片马褂薄衫的衣着间,提刑主司那一身蓝白相间的三层锦衣便显得格外醒目,人们纷纷向他投去了同情傻子的目光。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杨大人眯着双眼袖着双手,踱着小碎步到了天机阁外。</p>
这座小院一向冷清,此时门户洞开,只门前石阶上做了个八九岁的女娃娃,扎着两个丸子头,一身粉色衣衫格外可爱。她两只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胖嘟嘟的廉价,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p>
杨大人上前躬身揖礼,问:“小姑娘,天机阁主在吗?”</p>
“不在。”金小宝正在为墨叔叔即将离开天机阁的事犯愁,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p>
三年前她被人贩子拐卖到洛阳,机缘巧合被寒铁衣给救了下来,因不记得家中的事,便被寒阁主塞进天机阁,给副阁主做个端茶小童。</p>
奈何彼时她芳龄五岁,手短脚短营养不良,加上副阁主一天十二个时辰板着脸,她被吓得碎了好几套茶盏,那人却仍是一声没说她。</p>
有一次,她壮着胆子问:“副阁主,你为何不罚我?”</p>
墨副阁主当时仍旧板着一张脸:“杯子不是我的。”</p>
当天晚上,金小宝破天荒地摔了三个汉白玉的茶杯,被寒铁衣在院子里追了几圈,两个人跑到力竭躺在地上大喘气时,她抬眼看到二楼通廊下,一向不苟言笑的副阁主微展唇角,那双眼里仿佛装满了天上的星子,一下子就亮进她那颗小小的心里。</p>
那时,金小宝那小小的脑袋瓜里,便有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她要为这个男人端一辈子的茶。</p>
现在,她已好久没摔过杯子,也能沏出香气四溢的茶,连口味一向刁钻的寒阁主都夸她的茶沏的越来越好了。她每天在阁里吃得饱穿得暖,没人打骂,闲了看看书,听听从宫中梨园飘来的戏曲,还有免费的糖葫芦吃,小日子还挺滋润的。可现在,她的滋润日子到头了。</p>
原本吧,只要能跟着墨叔叔,是在天机阁吃香的喝辣的,还是浪迹天涯风餐露宿,她都无所谓。可偏生当她提出要跟着一起离开天机阁时,被那个男人严词拒绝了。</p>
“那……墨副阁主在吗?”杨素安细声询问。</p>
“不在不在……”金小宝愈发显得不耐烦,挥了挥手:“谁也不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