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容歆冷笑道：“毛竹村那件事马伯父做的本没有错，若真是一场瘟病，封村是最好的防范措施。为了大局，有人牺牲在所难免。”</p>

凤白梅闻言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接这话。</p>

从十三年前凤家出事那一刻开始，她便明白，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群人，只要刀子不是扎在他们身上，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看热闹，甚至还要啃几口人血馒头。</p>

“毛竹村的事，只是他们丢掉性命的原因之一。”凤白梅道，“马登道赴蓉上任后，有不少大动作，包括剿灭匪帮水上飘、监督都江堤坝的修葺……而据查，水上飘只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都江此次决堤也存在不少争议。”</p>

权容歆足够聪明，听到这里立刻明白过来，“父亲说，三年前马伯父和阿肃确实被洪水卷走，后被好心人救起，但当时朝廷已经发了他们的讣告，而都江一事也需要人负责，他们便将计就计退隐了。”</p>

她的五指白皙纤细，指甲上的丹蔻是今晨才染的，鲜艳欲滴。此刻却深深地嵌进掌心，仿佛要将血肉划开。</p>

默了半晌后，权容歆松了手，神情也恢复了镇定。</p>

“凤小姐今日前来，不单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的吧，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p>

她开门见山，凤白梅也不藏着掖着，“马肃之所以会被毛溯发现，是因为他上了一趟峨嵋山，还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峨嵋青霞掌门；而在他被杀之前，还送出了一封信。”</p>

权容歆道：“我收到的信都是父亲给我的，就算阿肃想要传递什么，也会被父亲发现。”</p>

凤白梅原本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只道：“也许是我多虑了。”</p>

正此时，秋儿在外头回禀，说：“小姐，老爷下朝回来了，听闻凤小姐在府上，请她去书房叙话。”</p>

权容歆面色微变，却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便又恢复了镇定，垮下脸来说：“你去回禀父亲，我还有账要和凤白梅清算，等……”</p>

话说一半，她见凤白梅已经站起身来，忍不住道：“凤白梅，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以为有寒家和武家撑腰，就能对付我们权家吗？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p>

她话中的提醒，凤白梅听懂了，微微颔首算是谢了，便让那秋儿带路，一路穿过几个庭院，进入权励的书房。</p>

权励的书房全是花梨木打造的顶天立地的柜子，每一个柜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卷宗文档，柜子之间留有一人通道，唯有正中留出一条过道直通里端。</p>

过道上铺了百花织锦的地毯，两侧放了盆栽的月季花卉，像一条花路。尽头的高案桌椅也是黄花梨木制的，后方是博古架，架子上奇珍异宝无数。</p>

权励正在案后看公文本，官袍未褪。窗纱是透明的，阳光渗透进来，照着绯红衣袍上腾飞的云雁栩栩如生。</p>

过道的光被立柜遮挡，显得有些晦暗，将尽头的光亮衬的愈发明显。</p>

凤白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并不朝权励走去，而是负着双手在立柜之间来回踱步。</p>

每个柜子外面都挂了标明年历、地区的木牌，而每一个文档上也吊着纸牌子，纸牌上写着名字、官职。</p>

她转到蓉城区，翻了许多纸牌子，也没看到马登道的名字。</p>

“这里的卷宗都是朝中官员各年的考核记录，凤将军如今身无官职，无权浏览。”</p>

权励那刻板正直的声音传来，令凤白梅扬了扬眉，“根据我大夏律法，这些卷宗应该封存在衙署才对。”</p>

“衙署那样小的地方，存放当年的卷宗都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了，本官上任后，便向先帝爷申请，修造了这座枢密院存放旧档。既可腾挪地方，也不至于让旧档流到世面上去。”权励仍旧低头看着公文，声音不紧不慢，像个耐心为晚辈解惑的长者。</p>

凤白梅漫不经心翻看着那些纸牌子，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怎么不见马登道的牌子？”</p>

权励这才抬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惜高大的立柜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生就一脸刚直严肃样，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十分冷漠。</p>

“有重大功绩的官员文档，都是另外放的。”解释一句后，权尚书终于收起了公文本放到一旁，“凤小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官即可。”</p>

他开门见山，凤白梅也不再拐弯抹角，行到权励跟前的张椅里坐下。</p>

她将身子整个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手臂搭着扶手，翘起二郎腿，笑吟吟地看着老尚书。</p>

权励其实并不算老，只是抬头纹很明显，哪怕不做表情，他的额间也有三道明显的沟壑。当他眉眼间神情微动时，那三道沟壑更为明显。</p>

已经好多年没人在他面前如此无礼了。</p>

“这就是镇魂军出来的礼节？”</p>

凤白梅神态悠闲地一耸肩，“我已经卸了帅印，不是镇魂军人了。”</p>

“那凤小姐如今是以什么身份与本官对话？凤家遗孤？寒府少夫人？还是一个不知礼节为何物的黄毛丫头？”</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