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把我当做哥哥吗?哪次做错了事,不是把罪责全推到我身上?父皇母后也好,你也好,全都偏着她!”李邈嗤笑道,“对,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李邈,不过一个可怜虫罢了!是母后和您大发慈悲,赏了我一口饭吃,让我有片瓦遮头,所以我活该要被李文昭欺负,要替她抗下所有的罪责!”</p>
听到这一席话,正则皇帝傻眼了。</p>
对几个兄弟,他是有防人之心,也害怕他们步上廉亲王的后尘,更害怕他们受到伤害。所以登基之初,才会选择将他们都分封出去。</p>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弟兄们同心协力守护大好河山,闲时可以品茶弈棋谈古论今。</p>
可他不敢,他不敢拿皇室中的手足情去和善变的人心作赌。他们所处的位置太高了,权力与财富都太有诱惑力,令他不得不谨小慎微。</p>
在他的心里,李邈便是他的亲弟弟。</p>
“昭儿是顽劣了些,可父皇哪一次是认真罚你的?哪一次不是母后护着你?自打你进了颐和宫,你吃的穿的住的母后事事上心,日日为你操劳,你觉得她为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有遭一日你能为昭儿挨罚?”</p>
君王面色阴冷,每一个字都好似从齿缝间蹦出来,带着他不可遏制的悲愤,掷地有声。</p>
“从小昭儿便肯亲近你赖着你,只因你事事为她周全,朕只当你是真心疼她,为她受罚也是心甘情愿!你既然也怕她厌她,何苦还要与她亲近?昭儿那么好恶分明的人,但凡你表现出一点不喜欢她的心思,她都不会纠缠你!”</p>
“对,所以我说是我活该!”面对君王盛怒,李邈却是一脸阴阳怪气的笑,“谁让我母亲身份卑微呢?谁让我从小在他人屋檐下长大,不得不仰人鼻息呢?我除了讨好她,博得父皇欢心,还能做什么?”</p>
李泽气的一拍扶几,怒声喝道:“你要把自己当个外人,怎赖得旁人?”</p>
李邈只是冷笑,“皇兄真的把臣弟当做一家人吗?从小到大,你不是护着李文昭,便是和寒二在一处!你把天机阁给了寒二,把我们兄弟几个分封出去,不就是因为信不过我们吗?”</p>
李泽被说中了心事,一时间无言以对。</p>
李邈抬手将搭在脸上的泥发往旁边拨,歪着头看着榻椅上的君王,面露苦笑。他多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皇兄能疾言厉色地反驳他,将他从那个死胡同里拽出来。</p>
可君王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神色复杂。</p>
良久,李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一句:“朕是防范于未然,不给敌人任何离间的机会,包括昭儿在内,若她是个男儿,朕也会让她离开洛阳。”</p>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紧接着便是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响起来,渐行渐远。</p>
潘德推门而入,一脸担忧地说:“皇上,公主刚刚来了。”</p>
李泽心头狠狠一跳,却强迫自己压下担忧,漠然道:“她听到了也好,有点自知之明,也省得整日里闯祸。”</p>
老太监是看着君王长大的人,也最清楚他的心思,“公主身上虽然没伤,但样子很狼狈。”</p>
李泽冷声道:“派人送她回凤府,现在她是凤府的丫头,出了事理当由凤府负责。”</p>
“这……”老太监毕竟是上了年纪,又将兄妹两个当作自己孩子来疼惜,他想要再替李文昭说句好话,可看到君王眉头紧紧地蹙着,余音便掐短断了。</p>
“是,老奴这就派马车送公主回凤府。”</p>
等潘德出门,李泽双手抱着头靠在膝上,呼吸绵长沉重,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郁结都通过一阵阵的气体发散出来。</p>
沉默了好一阵,君王才猛地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那张硬朗立体的脸上,犹豫与担忧一扫而光,倒映着醇郡王单薄身形的眼眸中一派决绝。</p>
“王晓东的案子你不要管了,不拘寻个理由自请回仰天去。”</p>
这个结果,李邈并未感觉到意外。</p>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他的皇兄如今还是一国之君。他慢慢地起身,拖着那一身泥衣转身离去,面带微笑,不留一词。</p>
寒铁衣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上书苑的门口,神色复杂,久久无言。</p>
按理来说,李邈回仰天去,再也没人给他使绊子,他应该高兴才对,可心里却好似有一块巨石堵着。</p>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二公子回头望去,见君王已经将扶几撤到里端,整个人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发笑。</p>
“根据墨冰所查,那些人应该是醇郡王在仰天时豢养的护卫,他们当时所使用的兵刃都未开刃,且没有伤害文昭公主的意图。据臣揣测,郡王爷应该只是想把文昭公主藏起来,公主在凤府出事,势必会影响臣和小白的婚事。”</p>
寒铁衣弯腰揖礼,神情语气比他汇报正事还要认真,“说到底,他只是针对微臣,并非对皇上和公主心有怨怼。”</p>
“怨怼?”李泽呢喃着这个词,唇畔苦笑愈发明显,“这么多年来,朕也一直觉得阿邈只是在针对你。可刚才听他一番话,朕才惊觉这个兄长有多不称职!他是该怨的!”</p>
寒铁衣一时无言。</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