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凤白梅一直是清楚的，也是坚定的。</p>

“这世间事，除了生死，皆不算作大事。只有活着，才能谈别的。”凤白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入喉，只觉嗓子火辣辣的难受。她将杯子搁下，换了一盏茶。</p>

“当有人拿你最亲近的人威胁你时，你应该想一想，你尚在时他们都要受制于人，若你不在了，他们岂不是任人欺辱？”</p>

她吃了一口茶。</p>

摘星楼是洛阳最好的酒楼，酒时陈年的女儿红，茶自然也是好茶。上好的雨前龙井，茶汤清澈，口齿回甘。</p>

凤白梅另取了一个青花盏，倒了一杯茶递给顾斐，“不管怎样，现在你还活着。想要保护人，手里就得有权、有钱、有人，还要狠得下心来。你的敌人不是正人君子，他们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就得比他们更无赖更流氓！”</p>

顾斐没有去接那杯茶。她见识过凤白梅的行事风格，对此却不敢苟同，“你这样，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p>

“胜者为王的世道，讲仁义道德的人，要嘛做个闲云野鹤寄情山水，要嘛一抔黄土埋了三尺躯。”女将军将茶盏重重第搁在桌上，冷冽地一笑，“除了活着，其他都是狗屁。”</p>

顾斐再也想不到，会从凤白梅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以为，从军之人，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p>

凤白梅惨然一笑，“那些埋骨黄沙的儿郎，哪一个不想活着？”</p>

顾斐愣了一愣，旋即悠悠一叹，“是啊，如果可以，谁不想活着呢？可这世间，总该有些事比生死重要。”</p>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人选了鱼，就有人选熊掌罢了。”凤白梅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既然出来了，有什么打算？”</p>

顾斐也将那个话题丢开，了然道：“你费那么大的劲把我救出来，应该早就替我打算好了吧。”</p>

凤白梅耸耸肩，“就怕你嫌我这庙小，不肯屈就。”</p>

顾斐道：“你认为，你还有上战场的机会吗？”</p>

凤白梅道：“我凤家的风骨，自该由我凤家儿郎来承袭。”</p>

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十三岁的凤家小公子，顾斐没有立时回答。她想了一想，又问：“凤将军真的认为，这世上没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吗？”</p>

她问的太郑重其事，令凤白梅感到意外，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p>

顾斐却也不再追问，只说：“我累了，想歇歇。”</p>

凤白梅识趣地起身，“摘星楼很安全，想住多久都可以，有任何事同掌柜的说，他都会帮你。”</p>

她说完，不等顾斐回答，便离开房间下楼去。</p>

说书先生中场休息，大堂里的人三五成群讨论着近来的新闻趣事，无外乎文昭公主受刺和女总兵无罪释放两桩。</p>

其中文昭公主受刺一案，因为‘凶手’已经落网，可讨论的点有限，大多提了一嘴便带过去了。</p>

而顾斐无罪释放的事，因官府给的公文并未具体明说，加上之前戏文话本和血衣门造的势，反倒引得众人揣测纷纷。</p>

抓捕顾斐的是凤白梅，而证明顾斐是血衣余孽的是廉亲王，所有人都认为她这次死定了，却没想到不仅没死，还无罪释放了。</p>

“听说，今晨凤将军亲自到提刑司接的人。是她抓了顾斐，怎么还去接她呢？”</p>

“你们难道还没明白吗？前些日子突然冒出来的那些改编戏文出自柒先生之手，而买下摘星楼的那位陆姑娘能拿到柒先生的新话本，又和凤将军是朋友……这一切不是很明显吗？那些戏文话本肯定是凤将军授意的，也是凤将军动用了关系救下顾斐！”</p>

“可顾斐不是血衣余孽吗？血衣门害的凤家家破人亡，凤将军应该是最恨血衣门的，怎么还会救她呢？”</p>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人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想通的？”</p>

凤白梅信步出了摘星楼，负手迎着烈日阔步而去，刚行了数步，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凤白梅！”</p>

那声音隔得远，又提的很高，令她一时间听不出是谁，只是本能地回身去寻。</p>

街道很宽，很长，因为烈日的炙烤，空无一人。</p>

“我在这里。”那声音再次传来。</p>

这一次，凤白梅听清楚了。她循声望去，九层高的摘星楼黑瓦青墙，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立在飞檐上，被蓝蓝的天衬的像天边无暇的云。</p>

“顾斐！”凤白梅心头狠狠地一跳，声音拔的很高，难掩颤音，“你要做什么？”</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