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凤白梅带着何远从开阳坊出，一路进了天权坊。</p>

天权坊分了内坊和外坊，内坊修了四道椭圆的矮墙隔出四个区域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绕着长街走。</p>

入夜后，整个天权坊才是真正热闹起来，声色犬马，曲水流觞，极尽奢侈。</p>

凤白梅负手行在前，忽的低低笑了起来，感慨道：“我刚到军中就被分到何曾惧的小队，那时天天挨他的训，心里老大不服气，总想着找机会报复回来。”</p>

“这一找就是四年，他做了我四年的队长，也替我顶了四年的重处罚。而后我因甘露绿洲一战立了大功，成功接掌了帅印，翻身成了他的上司。原以为这样我就训他了，结果他做了我的军师，还是成天地训我。”</p>

提到兄长，何远满心愁闷暂解，面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来，“兄长就是那样，从小到大，都爱长篇大论，就是父亲也说不过他的。”</p>

可一提到父亲，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p>

“司金局那头有消息了吗？”</p>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何远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p>

“上次你说，有人让你去司金局，考虑的如何？”凤白梅耐心地问。</p>

何远茫然地摇了摇头，看着凤白梅的后脑勺，才想起她看不到，才闷闷地说：“还没想好。”</p>

“我希望你去。”</p>

凤白梅背着双手，昂首挺胸阔步生风。夜风吹起她额前两缕发丝，将一双剑眉彻底彰显出来，瑞凤眼中倒映夜灯如火，灼灼清明。</p>

“相信你也听过流言，何怀璧是受廉亲王的指示，才会向列罗走私黑火雷。东窗事发，他为了护你周全一力承担，也没留下任何证据证明此事和廉亲王有关。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若何怀璧但真受廉亲王指示，不会一点线索都不留。”</p>

何远反应是慢，但并不傻，很快明白凤白梅的用意。</p>

“你是要我去司金局查线索？”</p>

“不错。”凤白梅毫不避讳地道，“何怀璧死有余辜，但幕后元凶也须得付出代价。你要替父报仇也好，为父赎罪也罢，都得有那个资格才行。像你这般整日消沉一蹶不振，不仅于事无补，更叫你父兄一番心血白费。”</p>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p>

二人正行到一岔道口，忽听得旁边小巷中传来沉闷声响，紧接着便是老者拉的很长的声音，“你找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没银子？现在事情办妥了，搁这里装可怜扮无辜？寒铁衣吃你假惺惺那一套，我金万两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识相的赶紧把银子交出来，否则别怪爷翻脸不认人。”</p>

听此人自称金万两，又提起寒铁衣，凤白梅不由停下来，望向漆黑的小巷。</p>

接着，巷子里传来甄絮的声音，“金老，我现在手头但真紧，可否宽限我几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赖您银子的。”</p>

“你根基在蜀中，若连夜带着你娘跑路，爷去哪里找你？”金万两一个妙龄女子，扮起半百老头来有模有样，声音也是惟妙惟肖，“既然你是寒铁衣的老相好，去找他要不就行了？他一个大男人，和你好一场，总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吧？”</p>

甄絮这次没有应声。</p>

金万两继续道：“你是怕自己这些下作手段让寒铁衣知道了，会被他嫌弃？还是说，你怕那位彪悍的女将军？”</p>

她靠着一张口舌吃饭，最是能说会道，更知道什么话能扎心刺肉，叫人不得安生。</p>

“你别去告诉寒二哥！”甄絮声音已经哽咽的颤抖起来，惊惧又急切地道，“明天……我今晚回去凑银子，明天给你送来！我求求您，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家门口守着。”</p>

见她如此害怕事情被寒铁衣知道，金万两心中有了底，便也不再相逼，“这可是你说的，就再宽限你一日，若明日再见不到银子，到那时你不仅发现你在洛阳待不下去，整个大夏将再无你安身立命之地。”</p>

“是是是……”甄絮连连应声，“我不敢，我明天肯定送银子来。”</p>

金万两不耐烦地道：“行了，把你眼泪擦了走吧。”</p>

听得脚步声响，凤白梅拉过一脸云里雾里的何远，藏到拐角处，眼见甄絮一路埋头疾去，这才转出来，恰好将从后头出来的金万两拦下。</p>

金万两总是以白发须眉的老人形象示人，手里常年拎着个笼子，笼里一只金丝雀上蹿下跳。见巷口有人，她本能地将背驼起来，放慢脚步，做出老态龙钟之相。</p>

待看清了人是凤白梅后，顿时没有装的必要了，挺起腰背来，仍旧操着那口沙哑的老年音问：“凤将军可是找到人了？”</p>

凤白梅知道她说的是闯进她闺房的十三，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暂时还没。”</p>

金万两也不追着问，转了话题，“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p>

凤白梅问：“甄姑娘欠你多少银子？”</p>

“不多，她这个单子冒的风险大，收她一百两，给了五十两定金，还欠五十两。”</p>

“这五十两我给。”凤白梅爽快地道，“另外再给你五十两，你替我办一件事。”</p>

她爽快，金万两也很麻利，“什么事？”</p>

“若有人来打听甄姑娘的下落，告诉我一声。”</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