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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身立在丁香堤,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并未惊扰到我,无意转身行礼,我似是早有预料一样凝着云涯馆上即将遁去的一缕缕金辉,淡淡道:“八贝勒恕奴婢无礼了吧。”
他忽而轻笑:“你我理当如此。”
“理当……如此麽?”轻声低喃,声音几不可闻,听他方才一句“今日多谢你沏的茶。”我只失笑:“方才八爷有心替奴婢开脱,奴婢心里始觉欠着个感激,奴婢是个受不得好的人,虽不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盏清茶也聊表心意了。”
他眉心曲折,苦心道:“开脱本是无心,十弟那性子……也太过莽鲁了!方才出了云涯馆,差些和九弟动气手来……”
“有八爷这样的人警醒着,何愁因莽鲁而招了错处呢?到底是奴婢这样的人莽撞些罢了……”
半晌未闻其声,却见他踱步自我身后行来,直视着我并未看他的瞳眸,叹道:“素颜,你看这夕阳如何?”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义山所言未免有些悲极,奴婢却觉得,有过灿烂若琉璃织锦的一瞬也是好的,比之周而复始的沉夜深深,蒙蔽不清,夕阳的景致才更叫人觉得珍稀。世事如此,难免因珍而稀吧……”
“如此……我亦忽而想起一句:‘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宁可要拿瞬尓的景致,你可曾思过明日?”
我豁然一笑:“明日愁来明日忧,何苦为难自己本不伶俐的心思?八爷既如此有心,奴婢理当回赠半阕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淋漓收尽的余晖之中,我的声音随着丁香堤上归巢的鸟儿啼鸣之声而愈显清越,察觉到他的一丝错愕,我垂目,“其实奴婢知道这些言语终是无益,八爷只当未闻吧,是奴婢造次了。”
天色黯淡几分,他似乎意有所指,“你瞧,这蒙蔽不清的沉夜又要来了,若不是因着那一星半点子曙光,人如何能熬至天明呢?这是我着人取来的芒狸膏,生肌止痛,消肿清润,对烫伤最是有效。”
我踟蹰一二,终还是接了,他一时无话,背转过身子一步步行过丁香堤,我只觉那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用心,仿佛是稍不留神便会失足……
那一星半点子曙光……我如何不知,藏心隐性的良妃,那个唤做倦烟的女子,都足够予他熬过沉夜的孤勇了……其实能得他在乎的人当真是幸福的,这样的人……其一生,始终却在为着别人,而如今的我,业已无幸与他相惜,从前的那份眷恋与痴惘,愈早了断愈好。
转身回首,却见一人孑然立在我身后的树木荫翳处,仿佛立了良久,看了良久,怔然了良久……不知如何调整脸上惘然若失的神情,只得灿然一笑朝他小奔过去,自知这神情转化得突兀,他见我却有些淡然道:“负手共赏落霞景,惜之柔荑送芒狸,方才却不见你如斯笑脸,倒是惺惺相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