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张恺君。”他手上提个袋子,笑得一脸善良。
也不知道是本质恶劣还是习惯性,我先是摸了一下小腹,然后劈头直接说:“我那个没来啊!”
孙力扬先是楞了一下,接着马上结巴。“不、不是啦。这是巧克力面包。不是、不是、不是给你的那个……”
“还不是有巧克力。”我白了他一眼,抓过塑胶袋,拿出两个圆圆的巧克力面包,“一个你的一个我的吗?”
“不了,两个都给你,我吃过便当了。”他摇摇头,看看我身边唯一的位子被牛奶占去,有些支支吾吾,却不好意思说明白,就这样杵在那。
“午休才过——”我看了一下表,“不到十分钟耶。你吃那么快赶着要投胎啊。”
“我吃饭本来就比较快。”他慢吞吞说着。
我斜看了他一眼。老实说,不太相信他所说的吃饭比较快。但是某方面,我又不准自己去想,他是因为看到我没吃午餐,所以才匆匆这样把面包拿给我。
“牛奶没有脚,”我不想去思考太多、太多让我无法理解的情绪。所以我选择相信他的答案。所以,我只是我指了快被晒热的牛奶,“你要坐下把它移走就好了啦。”
他抓了抓头发,喔了一声,接着弯身轻轻把牛奶拿起来,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我拿了一个面包隔着塑胶袋将它撕成两半,上面铺的巧克力碎成小块小块的。把一半的面包塞给孙力扬,默默啃着那有些歪七扭八的另一半。
“你心情不好喔。”过了一会,放在孙力扬手上的面包还是完整的,他忽然抬头问我。
“不知道。”我耸耸肩,回答得很快,态度就像往常我在敷衍他那样。
孙力扬也没多说话,我想他是习惯了我这样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口吻。所以他用沉默回应,就好像在抗议我对他某方面上的欺骗。
我几乎是过了十秒,才察觉到自己又敷衍他了。
老实说,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我知道他对我好,他对我很好很好。我应该要对他再友善些,再诚恳、再多些耐心些的。但是我不敢,也做不到。脑筋总是在我可以反应之前自己做了决定。
做了敷衍他的决定。
我又咬一口面包,空洞地嚼着,脑中能有的,还是阿桃气哭跑走的模样。
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朋友?可是我们以前很好的。
以前我跟阿桃总是传着一张又一张的纸条,身为班长就是有这个好处,带头乱搞,不然就是想讨好我,所以不论跟阿桃座位离得再远,都有全班的人替我搭桥铺路。
一张张的纸条,通常都在很闷的课开始制造,比如地理课。地理老师是女的。她有一头约耳下四公分的卷发,带着金框眼镜,总是擦的鲜红的嘴唇,还有尖锐刻薄的声音。地理课已经古板凡闷到一个程度了,再配上她那种让人不敢恭维的声音,每次只要轮到地理课,就看全班同学脸色都像刚奔丧回来那样难看。看着她拿藤条一鞭一鞭打着班上那些被称为坏学生的同学们。藤条抽下来刷那瞬间,我总觉得,她涂抹鲜红的唇就会微微上扬。看得我毛骨耸然。
国一那时候,阿桃跟吴孟鸿还没像现在这样扯不清楚时,我也还没讨厌他到这个地步时,我们四个人包括孙力扬曾经在中庭讨论过地理老师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