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那天,乌云满布。
我把整理好的行李放在房门边,然后走到餐厅,跟早就等在那的表哥还有宇杰吃饭。
爸妈原本想亲自上来接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我想好好地、完整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某方面,我不太愿意让他们看到这裏。宇杰为此还特地借开了他姊姊的车,打算直接送我们南下。
餐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午间气象报告,表哥和林宇杰异口同声地说气象台都不准,他们开始数落着气象台不准的程度可以去参加金氏世界纪录,而我则是忙着跟来跟我告别的工作人员闲聊。
当然闲聊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这段时间我除了断断续续跟医生、林宇杰以及表哥聊过天,大部分的时间我依然沉默。我还是无法适应沟通的感觉,因此微笑跟聆听的时间站了绝大多数。我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能不能说依依不舍,不过现在倒是有点这样的味道。表哥的老师后来有出现,他扬着和善的笑容,摸摸我的头,我则是小声地说句谢谢。
接近两点时,我们准备离开。
我回房拎出行李,走近车边的时候,宇杰从另一端冒出来,他一手拎个塑胶袋,食指还勾着车钥匙,另一只手则背在后头。
他踱、踱、踱到我前面,然后用很快的速度把藏在背后的伞塞给我。
刚刚还跟表哥一起骂气象不准呢。这家伙……
心裏这样想着,唇边却没有任何动作,我默默收下伞后,抬起眼,盯着他瞧。
“别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我……”他抓抓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我没有笑也没有把眼神移开,只是定定地瞧着他。那个阳光啊,充满朝气的男生,原来是个单眼皮男孩。他笑着,好像把太阳都装进眼睛那样明亮。这段时间,当我的世界失去阳光,当我疲惫得想闭眼不再醒来时,都是他这颗小太阳照啊照啊,努力照啊。
我知道我该开口说些什么,比如谢谢你这一类的。就像我刚刚我跟老师还有大家说谢谢那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人,我的语言能力好像更加退化了。一句谢谢,怎么挤也说不出口。以前跟他聊天的自在感全部躲了起来,所以即使我好想在这最后一刻跟他说声谢谢,却只能用双眼盯着他瞧,无法说出一句话。
他笑了笑,并没有看出我的挣扎,他只是把右手的塑胶袋打开,拿出两三块稍微解冻的牛肉给我。
我接过牛肉,看着坐在一旁很久的那群黑狗,其中一只乖乖地把嘴凑上来,轻轻咬走我手中的牛肉,当我的手碰到它湿暖的鼻子时,眼泪就这样开始扑簌簌掉下来。
我把牛肉一块又一块平分给那群小黑们,不理会眼泪爬满了整脸。表哥在这时候走了出来,看到我哭的样子,先是楞了一会,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宇杰旁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喂狗。
最后一块牛肉让我剥成了小块,小到不行,但是终究喂完了。
我蹲下来,伸出手掌,小黑们争先恐后地抬起前脚跟我握手。其中一只靠近我猛舔我爬满脸的泪水,当然大部分还是争着舔我手上的牛肉味。
我哭得很凄惨,终于要离开这裏了,我却比当初进来时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