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死死地咬住嘴唇,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七年来,我都是这么过的,当我想他到无法控制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做的。

在梦中,他的身影都是模糊地。我却总不想醒来,因为我害怕,害怕醒来时的一片虚无。

我从来没有勇气,去靠近那段遥远的过去,不敢去揭开,那段尘封的往事。

江海洋说,我的心的冰的。也许是。

所以我才能对顾岑光4年的感情无动于衷。

江海洋,你可知,我一直以这份工作为骄傲。一直感激着老天爷能让我认识厂里那些善良的同事。

在你求学国外,安逸生活的时候,于季礼有多么遭,你一定想不到。

彼时,我还只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众叛亲离的离开家,和顾岑光两个手不能扛肩不能挑的人能做什么?最难的时候,我们睡在天桥底下。最苦的时候,我们和恶狗打架。

如果没有老板的收留,也许我们早就静静地消失了。

我怎么能离开?

我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去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做了很多梦,梦见小学的时候和小朋友们在防空洞附近捉迷藏。轻雨飞扬,只有我一个人在草丛中钻来钻去。雨随着呼呼地风落在我的眼角眉梢,让我几乎不能睁开眼。那些疯长的野草放佛有生命一般都张牙舞爪的向我袭来,紧紧地将我缚住,我几乎不能呼吸。

一夜醒来好几次,每次都是一身冷汗。

早上循着生物锺自然地起床。坐在公交上听着车载电台主持人低沉悦耳的声音。絮絮叨叨的报道着早晨的路况交通。

我手撑着下巴,脑袋里一片空白。

车窗外是滚滚的车流。城市拥堵的交通让人的心情也不能平静。车上赶时间的乘客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一句句方言的咒骂传至我耳边,依然引不起我心底的丝毫涟漪。

和心情相反的,是今天的天气。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空气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微靡的尘埃,每一粒细尘都被堵上一层细密的金色阳光,像一只只金色飞虫在翕动着羽翅。

我一直对着窗外发着呆,直到被身旁的乘客拍醒。那是一位好脾气的小姐,她笑意从容的提醒我手机一直在响。

我从包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便接了起来。

疲惫的身体让我不想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端的人。

“于季礼?”那端是江海洋试探的低唤。

“我在。”

“对不起。”

面对江海洋的道歉,我感到十分茫然与不安,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对与错。而他隐忍的道歉,让我很是心疼。

“江海洋,你没有错。”我的心裏有些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江海洋的语气中隐隐有些焦虑和歉意:“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该看轻你的工作,我只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所以……”

“我明白。”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他想说的。我全都明白。

人不理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就是要让人肉血横飞才算痛快。所以我从来不会当真。

我们都沉默了起来,因为我们都知道,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挂断电话前,江海洋用略带缱倦的声音说:“我爱你。”

那一声听得我心内陡然一颤。蓦然沉到最底处。

见我郁郁寡欢的挂断电话,身旁的小姐一脸善意地问:“和男朋友吵架了么?”

我勉强的一笑,摇了摇头。

“两个人能在一起,就要好好地珍惜,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下一秒还能不能在一起。”

我抬眼,看见了那小姐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只一瞬间,便恢复到刚才的笑脸盈盈。

“我姓顾。”她善意地伸出手。我礼貌的与她回握。

整个堵车的过程中,我都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交谈。总算让心裏的阴霾逐渐散去。下车时,我感激的与她道谢。

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城市很大,所以我们每天都与一些人相识,然后别离,这只是一个伦常的循环。

上班前我去了一趟老板的办公室。

老板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一眼,便头也不抬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我自己寻了凳子坐下。

“老板,我以后可能会结婚。”我的语速很慢,我以为自己说不出,却终究还是说了。

随手拨弄着老板桌上的仙人球,仙人球的刺很长,却不至于太扎手。

老板仍旧没有抬头:“废话,你当然会结婚。”

我不理会他恶劣的态度,只是继续说着:“老板,我不能随着你做一辈子包了。”

老板啐了我一口:“什么一辈子?!小孩子乱讲什么呐?被我老婆听见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从座位上起来,轻叹了一口气:“老板,我可能不能做下去了。也许我会找新的工作。”

不等老板回答,我转身准备出去。

“于季礼。”

我回头,老板停下笔,从座位上起身,自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他抽出裏面的一张纸递给我,眼底满是与平常不同的慈爱:

“结婚也要先回趟家。他们搬家了,我前不久才找到的。”

我握着手中写着地址的纸片,眼泪不能控制的滴落在手腕上。温热一阵一阵,滑翔在手腕内侧。

迟疑了很久,我还是开了口:

“谢谢。”

我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是多少,但是在我的心裏,这就是我此刻最真诚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