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一点都不早!”聂舒岚猛地坐起身,抓紧了聂卓扬的手,“现在有人要把属于你的东西抢走!”
聂卓扬把手抽回来,扶住聂舒岚的肩,肃了神色:“妈,以前我年纪小,所以很害怕这个家散了,我就会再没有父母疼爱。可我早就已经长大成人了,有我在,您什么都不用担心,所以……”他顿了顿,认真地道,“和他离婚吧,不要再过这种相互折磨的日子了。”
“离婚?”聂舒岚一怔,声音蓦地拔高八度,“凭什么?他毁了我的青春,毁了我的身体,毁了我的事业,现在又要……喀喀——”
“妈,为这种人生气,犯不着。”聂卓扬轻拍聂舒岚的后背。聂舒岚咳了几声,缓过劲来,咬着牙道:“阿卓,当年你外公几乎把所有积蓄都投进了捷远,可你外公才去世不到两年,捷远就被那狼子野心的家伙掏空,负债累累,现在他竟想把捷远卖给法国人!”
卓其远想把捷远卖了?这回聂卓扬是真吃了一惊。捷远航空最近一两年大肆扩张航线、购买飞机,而资金和运营却跟不上,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但他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阿卓,你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捷航就真的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了!”聂舒岚抓住他的胳膊,满眼的恳求,“妈妈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聂卓扬深深蹙眉,良久,缓缓点了点头。一直在旁边担心的颜秋容见状长舒一口气:“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都说阿卓是和你一条心的。”
“但是我有个条件。”聂卓扬话锋一转。“咱们两母子还谈什么条件,我的迟早也是你的。”聂舒岚笑了笑,“我会把我名下捷远的股份都转给你。”聂卓扬笑笑,摇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再说不是还有董事会吗,什么事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我是说,我个人的事情,请让我全权做主。”
“你个人的事情?”聂舒岚和蔼地笑了笑,“我也想通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我也不好勉强你。只要你能撑起捷远,你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将来娶什么样的妻子,都随你。”
聂卓扬点点头:“那好,这话我记下了。捷远的事,我自有打算。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聂卓扬出了病房,颜秋容就忍不住问道:“表姐,你真要把捷远的股份转给他?”
聂舒岚的目光阴晴不定:“那就要看他是否听话了。”
“原来只是缓兵之计,那你今天特意找霍律师过来,问那些做什么呢?你又不想离婚,咱们明明也调查过,卓其远并没有私生子。”
聂舒岚微微冷笑:“卓其远有没有私生子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要卓扬认为他有!只有这样,卓扬才会继续跟我一条心,不会被外面的小妖精勾了魂去!”
“那你刚才说的他个人的事情由他做主,也是骗他的?”颜秋容颇有些担心,“阿卓是个有血性的孩子,万一他发现当年是你和我一起设计了他……”
“没有万一!”聂舒岚打断了她的话,那双与聂卓扬酷似的眸中透出狠厉和决绝,“即便真有那么一天,只要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就会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我就不信,在亿万家财和一无所有面前,他会选择后者!”
连续阴雨了几天的滨海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太阳,唐潇潇下了夜班回到民航小区,深呼吸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味道的新鲜空气,在自家楼下转悠了一圈,从后面绕到了聂卓扬住的那栋楼。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把齐小航带去聂卓扬家,也许,是为了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去他家?
聂卓扬听到门铃声,开门一看是唐潇潇,眼睛一亮:“这么早就来看我?冷不冷?快进来!”
“我是来看我弟的。”唐潇潇撇了撇嘴。
“看谁都一样!”聂卓扬兴高采烈地牵起她的手,“我正在排练节目呢,请你当第一个观众。”
两人进了书房,唐潇潇四下看了看:“你的望远镜呢?”
“藏起来了,怕你见到了又揍我。”聂卓扬笑笑。
唐潇潇脸上一热,聂卓扬突然把她拦腰抱起,放她坐在飘窗台上。
“看好了!”聂卓扬转身把靠在书柜旁的吉他拿起来,“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加入了业余摇滚乐队吗,下次带你去看我的表演。”
他拿好吉他,五指一拨,动人的旋律便淌了出来,仿若高山流水,风过柳梢。前奏过后,清纯磁性的声音轻轻唱和:“一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这首《私奔》的原唱嗓音慵懒沙哑,聂卓扬的声音却十分清朗,纯净透亮,带着一种青春的冲动,从平淡到激烈的旋律,加上他那无比深情眷恋的眼神,唐潇潇被深深感染,简直萌生了立刻拎包袱跟他走的念头。
只是,一道大煞风景的声音把她打回了现实。“什么,你们要私奔?”齐小航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懒懒地倚着书房门框,两条好看的眉毛微蹙在一起,“那我怎么办?你们不带上我吗?”
“小子,你睡醒啦?”聂卓扬抱着吉他斜眼看他。齐小航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没,昨晚写小说写到半夜。”
“那就继续去睡!”聂卓扬把他往门外推。“姐,哥他打我!”齐小航装腔作势地哀号。唐潇潇无奈地走上前:“小航,要不你去我家吧?不过我爸脾气可不太好,遇见不听话的小孩,鸡毛掸子伺候!”
“你们都不要我了吗?”齐小航清秀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如麋鹿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少装蒜,刷牙去,口臭!”聂卓扬不客气地拍了齐小航一巴掌。“喂,你们俩太没人性了!”齐小航很不满地又叫了一声,见聂卓扬丝毫不为所动,只得嘟囔着进了洗手间。赶走了大灯泡,聂卓扬呼出一口气,眼睛亮亮地盯着唐潇潇:“我们继续!”可唐潇潇的手机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怎么了?”聂卓扬凑过来看。唐潇潇举起手机给他看来电显示的照片:“是我妈妈,一定是问我为什么还没回家。”屏幕上是一个优雅的女子,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她的眉眼仍透着不可方物的美丽,可以想象年轻时候的她有多么明艳动人。唐潇潇见聂卓扬盯着照片看,不由得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我连我妈的一半漂亮都没有遗传?”
“哪有吃自己亲妈醋的?”聂卓扬好笑地拿过她的手机,指了指肖婕右眼下方的一粒黑色的小痣,“看到没,这叫泪痣。有泪痣的女人,容易为情所苦。还是你的面相好,元宝嘴,一生招财进宝,大富大贵。”
手机终于不响了,唐潇潇勾起嘴角,戳了戳聂卓扬的胸口:“我这一生都过了三分之一了,我招来的财、进来的宝在哪儿呢?我的大富大贵又在哪儿呢?聂半仙,你的话不可信也。”
“非也非也!是女施主没有参透。”聂卓扬抬手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此句的意思是,只要你找到有缘人,就能从此招财进宝,大富大贵了。”
“姐,我就是你的有缘人!等我成了版税千万的大作家,你来当我的代理人!”齐小航从浴室跳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眼睛晶晶亮亮的。聂卓扬眼角抽了抽,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小子,昨晚的海鲜白吃了?今天想饿肚子了?”
“你们昨晚去吃海鲜了?”唐潇潇看了聂卓扬一眼,“你爸爸昨天下午来找过你。”
“他来干什么?”聂卓扬声音一沉。“我也不知道,说是很久没见你了,过来看看。看来他挺关心你的。”唐潇潇有心调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眨了眨眼,弯起嘴角,“他还说和我妈妈是前同事,要请我们去吃云南菜呢。”手机又响了起来,唐潇潇摆了摆手:“不行,我得回家了,再不回家只怕我妈要拿大喇叭广播找人了。”聂卓扬送唐潇潇离开,坐到窗台上,抱过吉他,弹了几个旋律,却是曲不成调。窗外阳光明媚,阴云却一点一点聚拢在他的心头。
享受了两天短暂的阳光,一场寒流来袭,滨海进入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刻。唐潇潇下了小夜班,和同事一起往外走,薛刚打趣她:“追你的老同学呢?可有些日子没动静了,不会冬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