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2 / 2)

“另结新欢了!”唐潇潇说了一句,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薛刚走到大门口突然停下,回身冲她挤眉弄眼:“真的另结新欢了?”唐潇潇翻了薛刚一个白眼:“人家‘高富帅’去找‘白富美’了,这个答案你满意不?”

“你瞪我干什么?”薛刚一脸的委屈,拇指冲身后指了指,“‘白富美’,新欢正等着你呢,还不赶紧过去。”唐潇潇一愣,见薛刚不像是开玩笑,紧走几步出了大门。大门正对面是塔台的职工停车场,地方不大,其实就是围着塔台以及辅楼一圈的树。只见溶溶月色之中,一人颀长挺拔,正站在树下一辆黑色的路虎旁,剑眉星目,一件简单的黑色机师夹克,透着随意的率性。唐潇潇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快步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了?不冷吗?”

“哪来那么多问题,想你就来了呗。”聂卓扬微微一笑,瞬时仿佛满天星光倒映在他的眸中。这样直白的话,让唐潇潇脸一热,反倒有些扭捏起来,偏了偏头道:“你把小航一个人扔家里了?”

“他都快十七岁了,又不是七岁。”聂卓扬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反应,撇了撇嘴,突然把她拉到怀里,低头注视着她,“就只记挂着他,你就不想我吗?”

“我……”唐潇潇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害臊了,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努力保持着距离,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他。“怎么你倒像只有十七岁呀?”聂卓扬嘴角上扬,忍不住轻轻一笑。“哟嗬!”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哨,吓得唐潇潇赶紧弹开,扭头一看又是薛刚。“我走了,不打扰二位了!”薛刚笑嘻嘻地冲他们摆摆手。“饿了没有?猜猜我右边口袋里有几颗糖,猜对了的话,两颗都给你吃!”这是他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唐潇潇心头一暖,顺着他的话道:“我猜是两颗。”

“猜对了,归你了!”聂卓扬挑眉一笑。唐潇潇伸手探入聂卓扬的皮夹克口袋,还真的有一颗糖。她把糖掏出来,摊开手心一看,竟然是老式包装的上海大白兔奶糖,也不知他从哪里买来的,于是笑道:“只有一颗啊!”聂卓扬嘴角的弧度越发柔和,目光深长:“所以,我还欠你一颗。”唐潇潇抿唇一笑,把糖攥在手心,却仿佛已经甜到了心裏。聂卓扬缓缓靠近,磁性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格外具有诱惑力:“潇潇,我会把以前欠你的都补上。”

“你不欠我什么。”唐潇潇轻轻摇头。聂卓扬没有说话,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庞,落下温柔而又滚烫的一个吻。蓦地,一束车灯晃过,随即响起一声短促的喇叭声。

唐潇潇惊得从聂卓扬怀里弹开,扭头见到一辆熟悉的深灰色奥迪开了过去,不由得心头猛地一跳。车子在塔台入口处停了下来,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一根拐杖,然后裏面的人颇为艰难地撑着出来。寒风卷起落叶,打着旋飞起来,又四下散落。架着拐杖的颀长身影显得越发单薄,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唐潇潇甩开聂卓扬的手,飞快地跑了过去:“师兄,你怎么来了?”林宇凡撑着拐杖,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绽开微笑:“之前在电话里,你不是说你今天上小夜班吗?天气这么冷,又这么晚了,你坐班车也不方便。”

“可你更不方便啊!”唐潇潇心疼地扶住了他。林宇凡摇摇头,嘴角扬起,露出孩子般的小小得意:“你看,我又可以开车了!我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扔了这拐杖的!”

“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唐潇潇眼眶一酸,使劲点点头。“我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就是想来接你。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晚上也没什么应酬,一般都有空,以后你每个小夜班,我都来接你。”林宇凡注视着她,眼中的柔情蜜意仿佛要溢出来。“真的不用,我坐班车也习惯了。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唐潇潇说着,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树丛。“那以后你就慢慢习惯我来接你吧。”林宇凡把双拐往腋下夹了夹,有些费力地腾出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快上车吧。”唐潇潇感觉到他掌心的暖意,咬了咬嘴唇,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聂卓扬站在树下的阴影中,看着唐潇潇上了林宇凡的车,绝尘而去。良久才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上了自己的车,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在空荡荡的机场高速上一路飞驰,回到民航小区时,聂卓扬在唐潇潇家楼下兜了一圈,居然没看到林宇凡的车,不知是半路就超过了他们,还是他们先去了其它地方。

聂卓扬把车停到稍远的停车位上,手指拨弄了一下车头悬挂的小兔子,心情郁郁地下了车,缓步向自己家那边走去。楼前停着一辆大红色的玛莎拉蒂,聂卓扬骤然停下脚步,眼中泛起一丝寒意。“卓扬!”一直在等他的魏碧从车里下来,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在隆冬黯淡的寒夜里,显得尤为明艳亮丽,仿佛冬天里的一把火。“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聂卓扬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如果是替我妈当说客的,那就请回吧。”

“说客?”魏碧怔了怔,去牵他的手,“阿卓,我可向来和你是一拨的,阿姨让你做什么你不愿意的事情了吗?”聂卓扬见她的样子不像假装,神色略显轻松:“那你这大半夜的来干什么?”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插到裤袋里。“这么冷,咱们不能上去说吗?”魏碧缩回手,放到嘴边呵气,搓了搓,又跺了跺脚。聂卓扬当然不肯,别说他从来不带别的女孩回家,就说现在齐小航还在楼上呢,要是见到了,还不知道会在唐潇潇面前怎样添油加醋呢。但他又怕魏碧真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便说道:“前面有家餐厅,那里的手工拉面不错,我们边吃边说吧。”魏碧看了他一眼,也只得应答下来。待两人在彩虹餐厅坐定后,她才开口问道:“住你家里的那个男孩是谁呀?他怎么说你是他姐夫?”

原来她已经吃了闭门羹,才会在车里等他。聂卓扬忽然觉得齐小航还是很贴心的,一路上的坏心情一下子被冲掉了一大半,不由得笑了笑:“嗯,他是我未来的小舅子。”

魏碧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却不动声色地道:“那他怎么不住自己家?”

“因为他姐姐上夜班去了,让我辅导他做功课。”聂卓扬故意含糊其辞。“那男孩长得挺漂亮的。”魏碧勉强笑了笑,“他姐姐一定也很漂亮吧?”

“这你可猜错了,他姐姐还真不如他漂亮,比你差远了。”聂卓扬话锋一转,勾唇一笑,“可没办法,我就是喜欢。”见他眉目间满是柔情的样子,魏碧的脸色倏地一白,但她还是忍住了,尽量语调平静地道:“你可不要重色轻友,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魏碧,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聂卓扬瞥了她一眼,把伙计端上来的面条推到她面前,“趁热吃!放心,从小我就把你当妹妹,谁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我不是你妹妹,我比你还大两个月呢!”魏碧眼神幽暗地看着他。

“姐姐也行,随你。”聂卓扬无所谓地笑了笑,“能让魏大小姐为难成这样的会是什么事啊?是不是那个凯文又找你麻烦了?谁叫你一回国就把他给蹬了呢。”

“我都说好几遍了,凯文不是我男朋友,是他单方面追我。”魏碧辩解。“魏伯伯可说了,他不喜欢蓝眼睛金毛的,下次你记得找个黑眼睛黑头发的。”聂卓扬笑着打趣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魏碧看着那乌黑短发下的英俊面孔,咬了咬唇,淡淡地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还是关心一下你家的事吧。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在星航逍遥着,不回捷航了?”

“你不是说你不当说客的吗?”聂卓扬的语气顿时冷了起来。“我没打算当说客,但你爸爸今天下午去找我哥谈捷航的事了。”魏碧道。魏明博是专做融资并购的,卓其远去找他了?聂卓扬声音一沉:“他去干什么?”

“法国人有意收购捷航,但具体怎样,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属于商业秘密,我也不好问我哥。”聂卓扬眉峰微蹙,冷哼一声:“想把捷航给卖了?没那么容易!”

“是啊,那也得问股东们同不同意吧。当年捷航创立,很大一部分靠的是风投,卓总自己手里都不多。”魏碧附和了一句,又看了聂卓扬一眼,道,“目前个人持股最多的,恐怕就是那个一直以来从不露面的神秘大股东了。”聂卓扬自顾低头吃面,恍若未闻。魏碧便也不再多说。一顿宵夜吃得毫无胃口,送走了魏碧,聂卓扬心事重重,低着头往回走,冷不防路边有人喊他:“阿卓!”他扭过头,看到林宇凡撑着双拐站在路灯下。“怎么,这么冷的天,潇潇没请你这个护花使者上去坐坐,喝杯茶?”聂卓扬唇边泛起一丝讥笑。

林宇凡淡淡一笑:“本来潇潇是想请我去彩虹餐厅吃碗面的,但看到你和魏碧在,还是决定不打扰了。”

聂卓扬心头一沉,马上又无所谓地笑笑:“我跟魏碧是世交,又是星航的同事,一起吃个宵夜,没什么好让人误会的。倒是你,别把潇潇以前对你的仰慕和如今对你的同情,误会成了其他感情。”

林宇凡轻轻一笑:“这不像你啊,阿卓,你从来都说不出这么刻薄的话,对陌生人不会,更何况是对兄弟。”

“兄弟?”聂卓扬冷笑一声,“我以前真心把你当好兄弟,可你有把我当兄弟吗?”

林宇凡不语,只是撑着拐杖,静静地看着他。

“刻薄的话,我现在就是说出来了!”聂卓扬直视着他,目光无比坚定,声音虽低,却掷地有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有她,我不会让!”

“那就试试看吧!”林宇凡终于敛去了笑意,神色冷然,“卓扬,我和你不同,你有太多的选择。而我,捷航是我事业上的唯一,潇潇是我感情上的唯一,你说,他们会怎么选择呢?”

“他们?”聂卓扬冷哼一声,“是了,我倒差点忘了,卓其远的继承人不止我一个!他为什么突然立遗嘱,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是你父亲,你又何必来问我?”林宇凡冷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身体好得很,他会活着看到捷航彻底脱离聂家掌控的那一天!”

“所谓的脱离聂家掌控,就是把捷航卖给外资?请替我转告他,他不会得逞的!”聂卓扬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林宇凡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他全身发烫,胸口发痛,那痛楚越来越尖锐,仿佛要将他一刀一刀凌迟。

他艰难地捂住胸口,喘了几口气,咬牙道:“阿卓,我从来都不想与你为敌,是你父母欠我的!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既然你享受了他们给你的一切,就同样要承受他们欠下的一切!等着吧,我会把那些债都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