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睛黑白分明，透亮如水，只来得及问句“什么场景”，身子就被股大力一扯，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处在楼层中央的楼梯间。乳白色的门前后摇摆数下，终于趋于平静。他凝视良久，最后剑眉一折，慢慢的俯下身。

“没有。”夏绘溪挂电话前，忽然想起什么，“下次咨询的时候，需要准备些道具，希望可以帮下忙。”

“哦”了一声，她心满意足的低头吃饭。额前的发丝落了下来，他伸手替她拨开，修长的手指在的额前却忽然顿顿，微微踅眉：“怎么还是留疤？”

年轻的人转头望向高层外的夜空，迷蒙而璀璨的城市夜景在脚下流淌。他站起来，面对着无边的黑暗，俊朗的面容的变得柔和。就像是孩子，面对着无垠的大海和星空，又浅浅的泛起困惑。

厚厚的叠宣传册，随处可以看见张照片主打。

电话那边小张记下了她的要求，似乎觉得有些奇怪，最后忍不住追问句：“这些东西……”

小张十分识趣的停止询问：“好的，我会在下次开始前准备好的。”

其实在社会科学中，这样的研究方式十分重要。不过相应的，也需要非常的毅力和耐心。看起来，夏绘溪一直在坚持记录自己的梦作为研究材料和分析素材。

日复一日的……无法摆脱的梦靥？

这样小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在这世界里，自己正扮演什么角色？被社会慈善组织所发现的幸运儿？或许……从此凭借着张照片改变自己的命运？

“听今天的报告，觉得之前被忽悠叫几声师姐，倒也不亏。”苏如昊语带调侃，“师姐，我们去庆功吧？”

于柯看起来比学期初的时候要健康很多，神色间也活泼动人，夏绘溪微笑着看的背影，又喊住她：“于柯，这门课的期末考试，考的很不错。是最高分。”

每到期末来临的时候，时间总是飞逝如梭。仿佛是海绵中挤出最后滴水来，短短的几个星期，一方面要准备自己的论文，另一方面期末的学生考核工作也十分的繁杂。为了出份让人满意、而非草草而过的试卷，她也绞尽脑汁四处寻找可供学生分析的案例。

如今，也终于确信——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在乎她。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还有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哪期的节目最动人。最后有男生说：“我觉得好几期都唾的，一看就是事先排好的，对吧老师？”

夏绘溪打开次性饭盒，欢呼声：“是排骨年糕啊！”

老头并不主管行政工作，不过他这么说，倒是勾起夏绘溪的好奇心，摇摇头“没有”，追问句：“在哪里看的？”

夏绘溪微微开玩笑：“现在工作比较忙，那边就不做。想不到也算有粉丝啊。”

目瞪口呆：“是……地铁站？”

而那个人，会不会……是裴越泽？

下午和苏如昊在学院遇到的时候，还提起件事。苏如昊听完，揉揉的头发，微笑：“我还以为什么不起的大事。这么一叠资料，你不提，谁会知道其中少几页。”他若无其事的换话题，“都是关于什么的？就是那天你自言自语的那些资料？抑郁什么的？”

彭导没接，只是：“你拿着吧，我这裏还有好几册。”

她连忙拒绝：“不。谢谢老师。那边有工作餐，而且的工作还没结束！”

夏绘溪挥挥手：“不用么客气。很欣赏你这个学期的努力和进步。”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木然，将册子塞在包里，转身离开。

论文的截稿时间在即，仔细的研究彭教授给自己的案例资料，分析之后觉得，其实那个项目设计得并不算好，好几个控制变量在实验过程中都可以再完善，最后草草的夭折实在有些可惜。最后把论文交给彭教授看的时候，也顺便说了自己的想法。

图片是拍得很好，质朴无华，每幅都是志愿者在工作的场景。上边的人自己几乎都认识，大都是自己的学生。而其中的一张，更是熟悉。

加上宣传册并没有什么商业气息，CRIX的集团名也不过是在封底出现。内容亦只是反映志愿者最日常的工作，有在翠湘的活动记录，也有另外的如在民工子弟学校的活动。还简单介绍志愿者的工作内容，包括些常识性知识，例如志愿者们在活动之后如何化解自己所受的负面情绪投射的影响等等。

“哦，没什么。”他替扶着门，侧身让她先走，“就是说说之前的硕士毕业论文。”

幸好也没走几步，于柯还追得上来。手里举着夏绘溪黄色的文件袋，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师兄师姐停止谈话，窘迫的：“那个……打断你们说话么？对不起。”

他低声的笑，声音欺迫到的耳边，不紧不慢的：“现在不是提倡要和国际接轨么……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常常会看见样的场景……”

他莞尔：“不是还有么？免费的司机干吗不好好利用？”

夏绘溪也没再说什么，记下几条修改意见，打算回去最后次润稿。

这么寂静，又这么清冷，竟然一阵阵的开始起鸡皮疙答，夏绘溪加快脚步回办公室，很快的将桌上的资料理了理。彭教授给的那些案例是按照编码登记的，刚才自己翻遍弄乱顺序，于是不得不顺着纸页上的号，再张张的理好。数数那叠案例，一共二十三张，放好，却突然发现少其中的编号十七 。因为心不在焉，想大约是杂乱的混在另外的实验综述里，怕耽误苏如昊太多的时间，也没心思再找出来，于是叠整齐放进包里：“走吧。”

从一开始，对于自己来，就是意外，计划外的意外。

夏绘溪撇撇嘴角，她是不在意，可到底是年轻的孩子，早上在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额上那条淡淡的疤痕，难免有些丧气。现在听到苏如昊么，随手从抽屉里找个夹子，将额前的长发别起来，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时间长会淡下去的吧。”

他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看得出来于柯很高兴，很快的答应下来，又：“没有问题的。谢谢老师。”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句，“夏老师，那个节目你怎么不继续做？看了好几期都没有。”

也幸好段时间裴越泽出国，不用准备心理咨询，省下自己不少功夫。即便样，她还是觉得忙得昏地暗。

夏绘溪认出那个生就是烧烤活动抢着帮自己干活的那位，她忍了笑意，微扬声音招呼大家：“好了，玩笑开完了，我们开始上课。”

苏如昊勾起淡笑，百忙中还伸手去抚抚的脸颊：“听别人的，前几就换上。况且，对于慈善事业，曝光度越大越好。”

他的大拇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颈间娇柔的肌肤，薄薄如轻雪般的质感之下，青筋若隐若现。夏绘溪没有躲闪，只是仰起头，迎着他的目光，那里似乎微光闪烁，波漾。

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他的视线依然落在的她额角上。像是有人用眉笔抹划上去，浅褐色的短短一截在如凝脂的色调间十分的显眼。

她讪讪的笑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又突如其来的闻到排骨的香气，眼睛一亮：“带了吃的？”

夏绘溪悄悄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连忙：“没有，吃饭没有？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坐在椅子上，神色间有些怔忡，隔会才反应过来：“嗯。东西理好了？”

夏绘溪淡淡的：“其实这些东西我们实验室也都有。不过裴先生看起来不会愿意来里。所以麻烦你了。”

他俯身，捡起来。

“老样子，跑不动。跑道无限的延长开去，一直到筋疲力尽也看不到终点。下一刻就回到老家，爸爸妈妈都在对笑。”

苏如昊帮理理桌上的文件，若无其事的：“开车去的。不算远。”

夏绘溪的心情算不上太好，去见彭导的时候，拐弯抹角的问问，确定那些资料中包括二十四个案例，都是入研究所的档案资料室的。也就是，最后需要清完后归还。而她之前翻遍自己的办公室和家里，依然找不到丢失的那页文件——入学至今，还从来没做出过丢失资料的事。

很奇怪，台下那么多的人，他的位置不前不后，并不起眼，可是自己第一眼，却只是看到他。

然而只动了一动，手腕已经重新被他牢牢握住。

苏如昊走进来，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带上，将食品袋放在的桌上，语气有些责怪：“你看看几点？是不是忘记吃晚饭？”

轻轻的吐了口气，目光停留在照片中小女孩的脸上，眸子润泽如同果冻布丁，天真的打量着外边的世界。

可他动未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的侧脸，眉梢扬：“其实她成绩不错，可以拿奖学金，也不用样辛苦。”

来不及观察注意到，却只看见其中的一个人，于自己而言，有着张异常清晰而英俊的脸庞。

习惯性的拨起鬓边的长发，她以谦逊的姿态听专家的评。原本是最期待的时刻，亦总是最有成就感的。可是心态却悄悄的在变化，忐忑不安忽然被刚才无声的心领神会稀释。听到那些教授的话语，又像没有听到，最后忍不住扬起头，心底轻轻的感叹：在认识他之前，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又忙些什么呢？

那些简单记录下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

想到缺失的那页纸，夏绘溪微微有些心烦，点头：“好。”又藉着灯光看看他僵硬的脸色，忽然有些不放心：“你还好吧？是不是今太累？彭教授找你说什么？”

苏如昊从心底叹口气，直到看到最后一句单独的成段。

夏绘溪扑哧笑：“行啊，师弟，要多向师姐学习。”十分自然的挽起他的胳膊，“其实就松了一口气，毕业的硬性指标总算少个。”

紫褐色的地板上，薄薄的一片，仿佛是冰晶，静静的躺在脚下。

几秒之后，好奇心还是压倒残存的犹豫，修长的指尖抚平那张纸，他微微勾起唇线，继续看下去。

尽管心底有些隐秘的好奇，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将纸条拿远一点，似乎要给自己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看她的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