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丽江遇见ABC(1 / 2)

如镜的湖面倒映着玉龙雪山,水鸟安然地栖息,或翱翔于蓝天白云之间。我站在拉市海的岸边,看着游人在湖心悠然地划船,看着小船划过的地方引得无数鸟儿飞叫。山清水秀的景色,欢快的笑声,咕咕的鸟叫……我只想走进去,走到海的中心,洗去我一身的耻辱。清凉的海水冲击着我的脚踝,我向前走着。

我听见后面有声音在喊:“有人跳河自杀了!”

我在心裏对父母说:“爸,妈,女儿不孝,不能侍奉左右,不能再孝顺你们,一辈子也没给你们带来多大骄傲,对不起!”

水没过膝盖,向前的路越来越难走了。我蹚着水,有哗啦啦的声音。

我听到岸上来来回回跑的声音,呼唤“姑娘,别想不开”的声音,以及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忽然,谁拉住了我,一直往回拽。

我挣扎着喊:“你谁啊?多管闲事会被雷劈的!”

那个人不说话,一直把我往后拖。我的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像心一样早已死了,任由他往外拖。

他把我拖到岸上,对我说:“每个人都没有扼杀生命的权利,包括自己的。我们家的宠物生病了都知道舔我的脚,让我带它看病,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我过分?我又没弄死别人!这人是谁啊?我抬起头看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冲他回击:“我怎么了?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水性,不行吗?”见四周围满了人,我死鸭子嘴硬。我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裤子湿了,多半沾了泥,很脏。

“你……不是……”

“你才想不开,你们家宠物想不开,你全家都想不开!”

乐极生悲,悲到极致也会作乐。

他跟着我。

“你跟着我干吗?离我远点儿。”

“我知道你不开心,明明tears都快流出来了,还嘴硬。”

Tears?我们这儿的人都说“眼泪”。我一回头,再盯着他看,这不是公交车上的ABC吗?

“你跟踪我?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我跟你认识吗?”

“我们在北京的bus上见过,双子座大厦,你指错路了,还得往前走好远,我的脚都磨出泡了。”他说得极委屈,好像我怎么欺负他了。

“活该!最近谁碰上我谁倒霉,我劝你离我远点儿,别让我的晦气波及你!”自从被失恋,再被已婚男佟云飞骗了之后,我对男人没有好感了。

“你们这些从国外来的ABC是不是都喜欢多管闲事啊?还是因为我指错路,所以你千里迢迢过来报复我?”他一直跟着我,我去厕所超过五分钟没出来,他竟然让管理员阿姨去厕所找我。

“I worry about you。”

“Worry你个鬼!中国话你不会说啊?崇洋媚外!”想到朱叶生待在国外不回来了,我更加憎恨从国外来的人。

“Sorry!Don''t be angry。”他意识到自己又说英语了,捂住嘴,一脸歉意地说,“别生气,我是担心你。”

“你们ABC是不是喜欢到处worry女孩子啊?我不需要!”我也被传染了,将“担心”说成worry了。

“我只是担心你。”他情急出口。

如果在今天以前,听了这话我还会有点儿窃喜,而经过这一切之后,我十分讨厌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尤其是陌生男人。丽江是个充满艳遇的地方,这裏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别跟着我,别说什么甜言蜜语,我不吃这套!更别说你看上我了,我不稀罕!如果想打姑奶奶的主意,我劝你省省心!”我回头冲他撒气。身上脏兮兮的,不管怎样都要回去换衣服了。如果被徐志摩看到我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此刻,我无比庆幸他是个不用手机和网络的人,我的丑事可以死在丽江了。

不行,不能这么回去,客栈里的人也会笑死我的。

可我,身上没有带钱。

我一回头,看见他还在身后五十米处跟着我。我朝他勾勾手指,他走过来。

“借我点儿钱!”我口气霸道,仿佛他欠我钱一样。

他乖乖地从钱包里拿出几张人民币,我抢过去。抢钱的快|感,仿佛当了强盗一样,全身洋溢着一种老大的感觉——我从刚才要死要活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你跟着我吧,回客栈我还你钱。”

附近正好有一家服装店,虽然卖的全是民族风的,但好在是改良过的。对于原汁原味的云南服饰,我并不是太喜欢,加了一些流行元素之后漂亮多了。

“老板,这个有M号吗?”

“你等一下,我拿给你,去裏面试。”

M号只剩一件了,还穿在模特身上。老板正要从模特身上取下来的时候,ABC突然说:“你穿这个好看。”

我看了一眼,那件衣服确实不错,蓝色的格子,旗袍的样式,有点儿清纯熟|女的感觉。看老板取衣服那么麻烦,于是我说:“老板,帮我拿这套吧!”

老板边拿衣服边说:“你男朋友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

我看到ABC脸都红了。

“他是我弟弟。”

老板的表情很不好意思,ABC却说:“我三十了。”

我不理会,进去试了衣服,很合身。又走到一家卖化妆品的店里,请人化了个淡妆。再走出来,ABC盯着我看,一脸认真的样子。午后两点钟的阳光打在他脸上,我这才打量起他来:一张所谓最上镜最流行的巴掌脸,双眼皮大眼睛,眼神干净明亮;皮肤白皙,越发衬托了眉毛和头发的浓黑;嘴唇很薄,嘟嘟地微微上翘,给他平添了几分孩子般的可爱。在我无所顾忌的直视下,他突然有点儿脸红了,有些不安地扭转了身子,装作看街上的风景。从侧面看,他鼻梁挺秀,下巴和面颊略微有些瘦削,但整个轮廓显得精致柔和。我把目光收回来,心裏暗想:好一个阳光干净的大男孩!还是个容易害羞的男孩呢!

“走吧,小弟弟。”

“我有名字,你可以叫我Daniel,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温嘉琦。我年纪或许比你小,但是我这裏,”他指指自己的心,暗指心理年龄,“比你成熟。起码我知道生命是宝贵的,是上帝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你需要做的是开心地接受这件礼物,而不是肆意毁坏。”

“好,你成熟!我叫窦静文,朋友都叫我小豆子。谢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城管”,那些训练有素的小贩们迅速收拾起家什四下鸟兽散。这种情景在每个城市都会出现,就连政治中心北京也不能幸免,我早已见怪不怪了,却听见旁边的ABC大叫一声:“So funny!”

Funny?我转过头,侧45度角斜睨着他:“哪里跑来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

一时间,整条街空了一大半,热闹的叫卖声消失匿迹。看他奇怪的眼神,我只觉得天朝真是玄妙,无论什么样的市容,老百姓顷刻之间即能挥就。

他招手叫了一辆车,打开后车门。我以为他会不客气地自己先钻进去,不懂得女士优先,他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将右手搭在车上,以防我头碰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