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苏点了点头道:“我仔细询问过前来报讯的官员,焦将军的确是在韩国境内被射,换句话来说,韩国在道义之上属于自衞,我们反而没有什么道理。”
我剑眉紧锁,冥思许久方道:“焦大哥身为燕秦边境的守将,会不清楚贸然进入他国境内的后果,难道……”
陈子苏道:“我也在怀疑,这件事一定有人在暗中做手脚,或许是我方人员内部出得问题,故意将焦将军引到韩国的境内,可是经我查探,为焦将军领路的向寻,也在逃跑的途中,失足溺水而亡,这件事越发变得扑朔迷离。
我攥紧双拳,火道:“无论这件事是谁做得,我都要让他付出千倍的代价。”
陈子苏道:“子苏想提醒公子,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稳定燕国的民心,燕国的土地虽然被我们完全控制,可是那帮燕国的遗臣皇族,未必对你全心臣服,在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变乱,公子千万不要被仇恨蒙上双眼,而忽视了对整个大局的掌控。”
我长叹了一声道:“看来只有等到泰国的事情有了眉目,方可对韩国下手。”
陈子苏摇了摇头道:“眼前的大康并没有连续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泰国的事情稳定之后,公子还是先巩固眼前的统治,方为上上之策。”
我点了点头,终于将话题转到自己始终不愿提及的晶后身上:“陈先生,泰国方面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陈子苏几乎每天都会和我一起分析秦国最新的军情战报,有了最新的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听到我这么问,他马上就明白了我真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公子,贵妃娘娘今日有书函送到。”我的书函都要首先经过陈子苏,历经筛选之后方才送入我的手中。
我心头一震,凝视陈子苏道:“既然是家信为何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陈子苏道:“子苏和公子一样,害怕有不好的事情传来。”他恭恭敬敬的将书函呈到我的手中:“焦将军的事情发生以后,子苏方才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冥冥注定,并非人力可以为之。”
我强忍住内心的恐慌,伸出颤抖的右手接过信函,反覆看了看那信函,却敢将信封拆开,叹了一口气,将信函重新丢给陈子苏道:“你帮我看看……”
陈子苏欣然从命,撕开信函,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低声道:“恭喜公子,贵妃娘娘已经想到维持太后性命的方法。”
我虎躯巨震,惊喜道:“什么?”
陈子苏道:“太后已经陷入昏迷,贵妃娘娘将她封存在玄冰棺椁之中,藏入地宫冰室,日后若是能够想到解救她的方法,贵妃再将她唤醒。”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说来说去,晶后早已昏睡不醒,现在被冰封在地宫之中,和死人又有什么分别?
慧乔之所以寄来这封信,想来是不想让我太过伤心,留给我一丝企盼,让我心底深处抱有一丝幻想罢了。
陈子苏安慰我道:“公子不心担心,贵妃医术之精,妙绝天下,以她的本领,定然会想出解救太后的方法。”
我黯然道:“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陈子苏将信函放在我面前的书案上:“贵妃在信中提及,完颜大将军已经掌控了秦都以南的局势,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桩不折不扣的大好事。”
我默默凝视桌上的信函,眼前却浮现出晶后苍白的面孔。
陈子苏看到我呆呆入神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悄然退出门去……
焦信在五日之后便抵达了康都,从他一身的孝服来看,他应该已经知道父亲遇害的消息,陈子苏让唐昧亲自前往南疆,令焦信先入康都,的确有他的一番苦心,焦信虽然并非焦镇期亲生,可是自小由焦镇期抚养长大,父子之间的感情笃厚,我们每个人都在担心他无法承受住如此巨大的打击。
焦信表现出的坚强和冷静却远远超出我们每个人的意料之外,三天三夜地连续奔波并没有让他显现出太多的疲惫,连日的风尘赋予他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我在为焦镇期临时设立的灵堂召见了焦信。
焦信先向父亲的灵位上香叩首之后,方才来到我的面前。向我行跪拜之礼。
我搀起他道:“福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我想焦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终日沉浸在悲痛之中。”自从他为我做事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喊他的乳名,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告诉他,我不但是他的主人,还是他的父兄。
焦信红着眼圈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焦信知道该怎么做。”
我叹了口气道:“我和焦大哥情同手足。怎想到他会突然遭此劫难,我龙胤空今日在此立誓,有生之日,必踏平韩国地每一寸土地。为焦大哥报仇雪恨。”
焦信的声音略显嘶哑,他低声道:“太子殿下,焦信心中的悲愤绝不在您之下,可是现在却并不是对韩国用兵之时。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我们现在就对付韩国,一定会引起汉、齐、晋三国的联手攻击,我方现在战略地重点在秦国而不是其他。”他凡事皆从大局考虑,看来我和陈子苏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焦通道:“太子殿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应允。”
我点了点头道:“福娃,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焦通道:“燕韩边境目前虽然没有战事,可是这个巨大的隐患随时都可能爆发。更何况燕国的臣民表面上接受了被大康臣服的事实,可是暗地里却未必甘心,爹爹遭此不幸之后,必然让燕韩的局面雪上加霜。”
我也正在考虑同样的问题。眼前燕韩边境最需要的仍然是稳定,焦镇期阵亡之后,我驻守在燕韩边境地大军同时失去了主帅,想找到一个值得信任,而又具有超群统帅能力的将领很难。焦信无疑是附和标准的人才之一,不过我毕竟仍然有些顾虑,他掌握兵权之后,会不会因为父亲的仇恨而影响了理智和判断?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丝毫看不出这样的迹象,可是以后呢?焦信的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地心意,他在主动请缨担任燕韩边境驻军统帅之职,他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平叛南疆的事件已经证明,他能力虽强,可是手腕过于强硬,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派他前去,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
焦信看到我久久没有表态,知道我心中仍然有顾虑,双膝跪倒在地上哽咽道:“焦信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我此次要求前往燕韩边境,主要是想为爹爹报仇。我也知道太子殿下担心什么,您一定担心我因为爹爹地仇恨而失去理智,焦信虽然愚昧,可是自信能够分清孰重孰轻,更不敢因为爹爹的大仇而影响太子殿下的宏图伟业。”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哽咽道:“焦信之所以请缨前前往,是希望为太子殿下稳定燕韩大局,了却后顾之忧,更是为了将来一切稳定之后,太子决定攻韩之时,我会第一个冲入韩国的土地!”
焦信在我面前的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让我顿时打消了犹豫,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焦信再不是昔日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他已经完全成长起来,我应该给他机会,我也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
我低声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后日一早我就会去燕国,身为焦大哥的儿子,你应当前往尽孝,安葬完焦大哥以后,我就会向所有人宣布,你成为燕国驻军的统帅。”
焦信大声道:“焦信必将为太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回到皇宫,我刚想好好歇息一下,多隆便过来通报,陈子苏过来见我。
我只好打消小睡的念头,来到前厅趣致阁见他。
陈子苏跟我一样,也是多日未曾合眼,双目之中布满血丝,面色也显得有些发黄。
我让多隆端来两杯参茶,关切道:“陈先生,这两日你虽然为了焦将军的事情奔忙。可是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我看着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一个个离我远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继续发生。”
我亲手将参茶端给陈子苏,陈子苏慌忙起身去接,神情显得颇为恭敬。
我黯然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反而最怀念没有当上太子的时候……”
以陈子苏的智慧,他应该能够听出我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也叹了口气道:“公子只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过了这段日子公子自然不会这么想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子苏道:“太子是不是已经决定让焦信担任燕国驻军的统帅?”
我点了点头道:“陈先生以为如何?”
陈子苏道:“焦信熟知兵法,智慧超群,文韬武略都是大康将领之中的上上之选,公子用他为帅的确是不二的选择,不过……”
“不过什么?”
“焦信此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为人狂傲,兼之对部署冷酷无情,公子还需派一个合适的人选从旁辅佐为是。”陈子苏低声提醒我道。
我皱了皱眉头道:“本来我想让翼虎帮他,可是这小子脾气太倔,从焦信那里跑了出来。这次让他再回去,他说什么都不会愿意的。”
陈子苏笑道:“他就是去也顶不上什么作用,翼虎虽然勇猛,确欠缺智慧,他经焦信所差的又何止万千。”
我低声道:“难道陈先生想去?”
陈子苏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最近操劳过度,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被你忘掉了。”
“谁?”
陈子苏喝了一口参茶,缓慢道:“燕国相国高光远!”
我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前额:“不错!我怎么将他给忘记了!以高光远的老奸巨猾,的确是辅佐焦信的绝佳人选。”
没想到陈子苏又摇了摇头:“公子若是让高光远去监军,焦信心中会怎么想?他一定以为公子对他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样反而弄巧成拙。”
我此时方才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子苏道:“高光远的儿子高晗也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青年将领,公子既然可以给焦信机会,为什么不能给高晗一些机会?更何况高晗对当地的地理环境和军事配备要比焦信熟悉的多,这样做一来显得提携了高晗,高光远的面子上自然也感到光彩,以他的脑筋,一定清楚公子让高晗去,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我频频点头,由衷赞道:“陈先生甚知我心。”
陈子苏笑道:“公子不必夸我,这主意是许武臣想出来的,焦将军死后,燕国驻军守将出现空缺,我们几个商量过,整个大康现在最合适驻守那里的将领就是焦信,不过至于他能不能担当这个重任,还要看他自己接下来的表现。”
我充满信心道:“焦信绝对可以胜任此职。”
陈子苏道:“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大康的子弟兵,驻扎燕国的大军由多方人员构成,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当的复杂。焦将军昔日以仁德治军,而焦信向来是从严治军,父子两人的方法全然不同,我们几个这几日都在为此事忧虑。这是许相国想出这个绝妙的主意,高光远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即便是公子不让他去做,他也一定会留意收集焦信的过失与差错。”
我哈哈笑道:“没想到,最了解高光远的还是许武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