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杜元凯白昼说奇计 卫伯玉夤夜入辕门(2 / 2)

三国外志 赤军 2024 字 2个月前

我闻言吓了一大跳,一边穿袜子一边茫然无措。衞瓘突然这儿干嘛来了?他是拿到了诏旨,要去成都收捕邓艾吗?如果我还在雒城,在从涪城到成都的必经之路上,他来找我是正常的,我已经避道城西了,他绕路来找我是何用意?

等到穿好袜子,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光听了禀报,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亲兵还跪在面前,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急忙下令:“有请……不,我亲往迎接……算了,既然已经让他等了,还是请吧!”

我这裏才穿戴好衣冠,衞瓘已经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大帐,见了面突然双膝跪倒,高叫说:“君侯救我!”一下子搞得我手足无措。论起在军中的等级来,我在他监军之下,论起在朝中的官职来,外州刺史也未必比得上中央的廷尉,所以这家伙称呼我为“君侯”。我是有爵位的,他却没有,以爵位高低来论,他这一跪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究竟有什么事情要我救呢?我又哪里救得了他?我匆忙之中想不到伸手去扶,干脆“噗通”一声也跪倒在地,两人面对面地作揖,脑袋撞到一起“嘭”地作响。也幸亏这一声响,脑袋一疼,变得清醒了许多。而如此滑稽的场面,也多少有点让人忍俊不禁,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一些。

我挥挥手叫亲兵们都退出帐外,然后把衞瓘也扶上榻去,并榻对坐——他奶奶的,我向谷太公借这榻的时候,可没想过会和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共坐。我问衞瓘:“伯玉兄且勿慌张,备细言来,有用得着某的,虽死不辞。”他既然见面就跪,我也就老实不客气直接喊他的表字了。

衞瓘长叹一声,止不住鼠目堕泪——好难看,好脓包——对我说:“锺会要杀我,全靠君侯拯救了。”我仔细询问,才知道朝廷果然已经下了收捕邓艾的诏书,锺会得诏大喜,可是在帐中徘徊了整整三圈,却转身央告衞瓘去执行。

衞瓘闻言,好似一桶冰水当头浇下,透心都凉。邓艾好歹还占着成都,手下数万兵马,衞瓘若孤身前去捕拿他,万一邓艾或者他部下闹腾起来,当场就能要了他衞大监军的性命,如果领兵前往,双方火并就在眼前。衞瓘是当今的大名士,决得一手好狱,写得一笔好字,并且传说他决的狱比写的字还多,砍的头比摹的帖还多,然而衞大监军只有一样不行——他从来就没有打过仗。

武将领兵,文官监军,这倒也算是千余年来的通例,可是这个监军的职责也不过就是鼓舞鼓舞士气,外带挑挑前线将领的错误向上打小报告而已。这次锺会竟然要衞瓘去收捕邓艾,搞不好兵刃相交就在眼前,怎不叫他两腿筛糠,屁滚尿流呢?

然而衞瓘不敢得罪锺会,一则他除监军外只行了个镇西军司,手下统共一千来人,还都不是自己带出来的部曲,二则锺会是司马公面前的大红人——所以前此锺会一央告,衞瓘立刻就帮忙写了诬蔑邓艾的上奏了。锺会叫衞瓘去收捕邓艾:“监督众将,伯玉之责也。”衞瓘明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是推托不掉,也就只能垂泪南行。

我知道锺会是怎么想的,邓艾虽然擅权妄为,终究还并没有真正反叛的举动,可是如果衞瓘去收捕他,激起众怒,不管谁砍了衞瓘,这笔帐都要算到邓艾头上,那邓结巴“反贼”的大帽子就再也揭不掉了。锺会此计好毒,为了扳倒邓艾,不惜把个廷尉加监军往死路里送。

嗯,他锺士季就是这号人,为了自己飞黄腾达,他可以牺牲所有人的利益(不包括他自己)。当初不就是这样吗?我并没有得罪他,我还想着巴结他呢,可是只因为我在司马公面前抖了抖机灵,锺会感觉到了隐约的还没指甲盖大的威胁,他就进谗言想要我的性命。如此刻薄寡恩,我料他也风光不长久!

听说衞瓘是遭了锺会的陷害,我大起同仇敌忾之心。从来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锺会所赞成的,我就要全力反对之,锺会所反对的,我就要大力促成之,既然锺会要害衞瓘,那我就一定要救下这瘦小男人的狗命呀!

可是,即便我想救衞瓘,也并没有救他的计谋和实力呀,他怎会想到来向我求援的呢?我小心地询问衞瓘,衞瓘老实回答说:“某问计于杜元凯,元凯云:‘王雍州当世俊杰,奇智无双,前往问之,必可破解。’”

哦,原来是杜预指点衞瓘来向我求救。然而我哪有什么“奇智”?我保自己的小命还要你杜预指点,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救衞瓘?我问衞瓘说:“元凯可有书信与我?”回答说:“无。”“可有他语?”回答又是:“无。”他奶奶的,杜预你是在和我打哑谜吗?!

不可否认,杜预送了给我一个大好机会。一方面,我如果能够帮助衞瓘收捕邓艾,既在此次南征中立下大功,又算是送给了锺会一个人情;另方面,我若能救下衞瓘,还怕衞瓘异日不在锺会面前救我吗?他好歹是监军,他想保的人,锺会是不敢轻易下杀手的。

可是这个机会是摆在面前了,我却没有实力去把握。就带着手下这三万人去打成都?我清楚自己有多大斤两,我如何是邓士载的对手?抬眼看到衞瓘那充满了恐惧和期待的眼神——古话说:时不可失,机不可纵,好歹先答应下来,我再慢慢想办法好了,总不能一口回绝衞瓘。

“伯玉兄但放宽心,都在某的身上。”我一拍胸脯,许下承诺,但同时心中栗六,好象有一万条毛虫在抓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