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二马攻讦言恶必应 一将功成大势已生(2 / 2)

三国外志 赤军 1865 字 5天前

消息不算很好,我立了诛灭锺会的大功,竟然毫无赏赐,原官原职,这说明司马公对自己仍有一定的猜忌。不过不怕,看情况这种猜忌随着我离开蜀中,离开最危险的嫌疑之地,是会逐渐消除的,目前只要得保首级,得保宦途大门没有彻底关闭,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景元五年二月,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长安城——此时司马公已经离开长安,回归首都洛阳去了——老马、小马等人全都出城迎接,并且摆设酒宴为我接风。大宴过后,当天晚上,我又召了这两名心腹来官邸中对饮,细说南征之事。

说着说着,老马突然面色一变,问我说:“诛杀锺会,是何日之事?”我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正月十七。”老马手指小马:“这个就是你干的了,一定是你干的!”小马摇头笑道:“巧合而已。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听得一头雾水,备细查问,老马倒吸一口凉气,回答道:“正月十六日晚,公务后聚饮,百僚说到伐蜀之役,有人不平云:‘锺会做司徒,邓艾为太尉,如何咱们使君却无封赏?太也不公。’以是议论纷纷。仲碌却说:‘从来爬得高,跌得重,我料那锺会、邓艾,定然不得好结局。’众人怂恿他诅咒二人,他吃多了酒,撒疯指南骂道:‘你们两个,天降祥瑞,天降祥瑞!’是我呵斥他们:‘如何敢妄议朝廷大臣?!’众人乃散。”

我听了也不禁悚然一惊:“如此,是仲碌口称‘天降祥瑞’,然后锺会才死的么?”小马急忙分辩道:“哪有这种道理?况且邓艾不是在此之前就被逮捕了么?”我朝他摇摇头:“邓艾也是你说了的第二日被杀的。”

小马“嘿嘿”笑道:“世上之事,巧合甚多,且吃酒,且吃酒。”我和老马却都狠狠地盯着他:“谁还有心思吃酒?!”老马说:“此人牙口甚毒,使君不可不防。子曰鬼神之事,存而不论,并非否定其有。倘异日此人口不择言,妨到了使君,怎么处?”

小马跳将起来,指着老马骂道:“你欲进谗么?”老马冷冷地回答说:“是否谗言,使君自有思量。”我摆摆手,喝止他们吵闹,然后望着小马,缓缓问道:“你可有背后议论过我么?”

小马指天划地地赌咒,说他从来没有背后说过我的坏话。老马不失时机地补充道:“但言恶事,天必应之,但言善事,天必反之,马仲碌之谓也。”小马恨声道:“好,我言你今月必死!”

老马大怒,当场抄起酒盏就要往小马脸上掷过去,被我匆忙按住了。我转向小马,一字一顿地问他:“倘若应了,那又如何?”小马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一比划:“请斩我头!”

当天晚上,两人散去,我一个人站在庭中观月,心中暗想:“当年征讨淮南之时,小马说诸葛诞剋日必亡,不是果然亡了么?正月十六,他又诅咒锺会、邓艾,锺、邓第二日便纷纷授首。世上果有如此巧事?”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巧事。诸葛诞困守孤城,他迟早是要完蛋的,而锺会、邓艾身处嫌疑之地不知避忌,头断身死,也是情理之常。从来草木随风,人随势走,这个势不是指某人之势,就以今日来论,并不是指的司马公之势,而是天下大势。天下大势非一人所可成功,乃百千万人共同造就,其势既生,不可改变,逆势而行,小马不咒也是要死的,顺势而行,又有谁能诅咒得了?小马就从来不曾提过司马公么?怎不见在司马公身上恶言必应,善言必反?

伐蜀之役,即便毫无升赏也就罢了,因为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锺会、邓艾就是前车之鉴,我不能蹈他们的覆辙,同时还要想办法把那可恶的贾充往这覆辙上引。嗯嗯,我即便不能做晋公的第一忠犬,也一定要做北平亭侯的第一忠犬,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这政治的恶潮中一生不倒。至于身后之事,且不必论。

数日之后,伐蜀各军陆续离开汉中,雍州兵也各散归本郡,李越、段瑕、锺爱华等人领着我刺史直辖的兵马回到长安。我派老马去迎接他们,时候不大,就有一兵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说:“马从事未出城门,突然坠马,不省人事了!”

我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跑去老马家中探视。好在那家伙只是摔断了一条腿,缓缓苏醒过来,拉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请斩某人之头!”我问他:“杀他头前,就不怕他再诅咒于你么?”老马嗓子眼里“咯”的一声,眼珠子一瞪,吓得又晕过去了。

我离开老马的病榻,吩咐从人说:“将马砺先封了口,拘押起来。”

我并不是真想杀小马的头,我也怕他在临死前诅咒自己——虽然对于他“天降祥瑞”的威力,我还在存疑,并没有真的确信。我只关了他三、四天,等老马伤势一稳定,就把他放出来了,放他的时候还关照说:“汝口甚毒,非止害人,也会祸及己身,你且仔细了。”小马自己捂着嘴巴,点头不迭。

又过了几天,朝廷下诏,嘉奖我蜀中平乱之功,给持节,加都督雍州兵马衔,并增邑三百户,从征各将,也俱有封赏。我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到此才终于放了下来,我知道司马公不再怀疑我了,我知道自己的前途将一片坦荡光明。

(第一部《践踏陇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