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后院的侧门墙角,突然冒出一颗完美的头——这是徐嘉树的美术生朋友很喜欢用的形容,专门用来描述挑不出毛病的美人。
“后院有人抚琴”,貂蝉怯生生地小声问道:“我可以留在里面听完吗?”
她走进后院,发现里面并不像其他高门那样宽敞得能纵马驰骋,也没有成群结队的婢女,本是有些失望的,可靠近楼阁的时候,却听到风中隐约传来琴声。
作为一个优秀的歌伎,光有美貌是不够的,为了能配合音乐起舞,她们的乐理知识也堪称深厚,只是听了一个段落,貂蝉便觉得这是她生平难遇的妙音。
家道中落,身世飘零.好像所有深藏在心里的悲戚都被这空灵的琴声勾起,让她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上一场,哭到没有力气才好。
“抚琴啊”,徐嘉树一听就知道是谁,“蔡家小姐住在阁楼上,偶尔兴致来了就会这样,貂蝉姑娘若是不嫌弃,自然可以留下来听完再走。”
“那好”,貂蝉点点头,像是生怕他多想一样,又补充了句,“我就多听一会儿,天黑之前就回去”
家宰固然可以打点好门房和嬷嬷,可一到天黑,其他的歌伎姑娘们若是聚在一起,发现她还没有回去,到时候人多嘴杂,可就麻烦了。
徐嘉树还打算出言宽慰这个小可怜一番,门外突然又来了一人,打断了他的动作。
看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不是荀攸荀公达又是谁?
“公达兄”,徐嘉树迈步迎上前去,“腊日怎么有空来愚弟这里,快坐快坐。”
荀攸环顾四周,给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心领神会,来到后院的静处,徐嘉树还要起身给他倒水,却被他简单几个字吓得差点把水壶给摔在地上。
“子茂”,荀公达刚一坐下,便张口说道:“董氏要做外戚!”
“不可能!”,徐嘉树下意识否定道:“董白不会答应嫁给天子的!”
“谁说是董白要嫁了?”,荀攸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发出灵魂质问,“子茂不会真的和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吧?”
不是董白啊,你早说啊。
那没事了。
“公达兄莫要多想”,回过神来的徐嘉树坐下来,双手用力搭在还在微微颤抖的膝盖上掩盖自己的紧张,“我与董白清清白白,光风霁月,没有不可与外人讲的事情!”
就抱过一下,还是那种浅尝辄止的抱抱,怎么啦?!
荀攸也懒得拆穿他,只是扔过去一个“你醉豪狮”的表情,继续道:“王司徒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对董氏频频示好,他们便想趁此机会更进一步,把持空悬的大将军之位。”
这话其实还是客气了,为了彻底打消李儒的戒心,王允的行为简直可以用谄媚来形容。不久前甚至还上奏天子,希望董旻能继承其兄的太师尊号呢.
左右长安朝廷手里就这么点地盘,就算给董旻上一个宇宙大将军的尊号,他能指挥的也不过就是西凉军这点人而已,口惠而实不至的事情罢了。
但不得不说,王允的辛苦没有白费,合作的姿态确实是做足了。
董旻表示太师就算了,便是自己兄长那样的英雄人物也无法当得起这样的尊荣,导致被奸人所害,不过自己若是能更进一步,把骠骑将军升为大将军,便能更好的为汉室效忠了。
不得不说,董卓死后的董氏确实要务实得多,他们并不寻求用武力和诸如“尚父”、“太师”之类的名号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只要按照惯例融入传统的政治体制中去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具体地来说,就是以外戚的身份,登上大将军之位,名正言顺地代行皇权。
对他们而言,只要局势稍有好转,这就是最优的选择,何况在王允的授意之下,长安的士人这段时间安分守己,对他们十分配合。
局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此时不当外戚更待何时?
于是趁着腊日这么个谈婚论嫁的良辰吉时,董氏提出了让天子迎娶族中之女的想法。
“原本愚兄还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拿出嫡出的董白”,荀攸瞥了徐嘉树一眼,“如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是徐子茂。
你呀,总是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都说了,我和董白之间清清白白.”,徐嘉树赶紧转移话题,“既然如此,王司徒打算如何应对?”
理论上,旁系庶出的女子自然不可能当皇后——这又不是女频小说,庶女一个个人见人爱,身边王爷皇子成天啥事不干就是围着她转,还有几个御医侍卫当舔狗什么的
但理论毕竟只是理论,当今天子孤家寡人,董旻象征性地过继到自己名下,只要士人没意见,那就是天子没意见。
“怪就怪在这里”,荀攸看着徐嘉树,似乎断定其中有他的功劳,“王司徒居然附和了董旻的意见,只是推脱天子年纪尙小,不妨先送入掖庭,等天子成年了再册封为后。”
这还是那个刚直不阿的王子师?
“挺好的啊”,面对荀攸“伱到底给王司徒灌了什么迷魂汤”的质疑,徐嘉树眨眨眼,“如此一来,董氏便能安心下来,大家也不用天天连觉都睡不安稳。”
荀攸捂着额头,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两个最坚决的主战派同时眉头一皱,将他这个谋士护在身前可还行?
“子茂”,他严肃地告诉徐嘉树,“愚兄不知道你在暗中谋划什么,可董氏为天下唾弃,绝无安然落地可能,这点你要清楚!”
荀攸对董家没什么意见,甚至也不反对士人暂时稍作缓和,等到稳操胜券再出手,但是想要完成叔公遗愿,董家就非得下台不可,这是不能商量的,否则关东诸侯大可以继续打着反董的旗号不承认长安天子的合法性,天下再无宁日。
见荀公达有些动怒,徐嘉树也只好解释道:“此间缘由,恕愚弟暂时不能告诉公达兄。”
长安决不能乱,这是他的底线。
身为穿越者,徐嘉树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兖州的曹操崛起在即,北面的袁绍也将占据冀州,两位乱世英杰即将真正意义上的登上历史舞台的中央。
身在安定郡的自己虽然可以安心种田,却未必比得上袁、曹二人崛起的速度,尤其是袁绍,手握天下独一份的政治资源,若是让他们拿到了天子这么个先手,那往后的事情就难说了。
此为争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