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阿略一犹豫,心道程武性格虽然刚直,却是陛下的记名弟子,此举恐怕含有深意,道:“奉太子密信问程武:你到蜀山派传旨,系奉专差,并无其它任务。何故无事生非,干预地方政务,妄奏刘晔贪功?”
程武从容不迫,道:“程武回太子问话:此次所奉本系专差,但臣为太子府司直,屡蒙严令,限期督促诸州清理亏欠,此事记档收存。是以我过问益州亏空案,并非以钦差身份横加干预,而是以太子府司官身份查看益州亏欠情况。我与刘晔大人并无私怨,也不敢渎职轻纵,请太子烛照洞鉴。”
刘晔听了程武这话,气得牙根痒痒,心道你怎么早不说是以太子府属官身份查库?太子府属官非政衙主官,我们益州文武理你干嘛?现在史阿正在代表太子问话,刘晔心中即使有意见,却不敢插嘴。
史阿被程武的答辞闹糊涂了,但他是问话的特使,只能继续问道:“太子问你,益州亏空基本已经补齐,你这次查看,可曾查出问题?”
程武道:“回太子,我已查清相关情况,金库钱账相符,毫厘不差。”
史阿瞧了刘晔一眼,见刘晔面色如常,又转回头来,问道:“程大人,既然银账相符,足以证明朝廷用人有方,鉴人不谬。你为何无端污人名节?”
听了这话,程武望向刘晔,道:“子扬大人,我先问你一句,库中银票确是益州官府所有?”
刘晔一怔,道:“不是官府的银子,放在金库干嘛?”
程武笑道:“这就好,我刚才已经动用太子使者关防,暂将州金库和成都金库封了,三日后侯旨押送他处。”
程武这话说得十分轻松,但是对于在座众人,除了有限数人,若同惊雷猛然炸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刘晔顿时变色,心道金库内三分之一的款,是从益州世家商人这裏借的,若是押往京城,我从那拿钱还给他们?这事若是闹起来,会惹政衙震惊,必会派人详查,本想遮掩亏空原因,这下非得真相大白不可。刘晔不由咆哮道:“程武,你好大的胆子!你只是太子府官员,有权封我们州郡的金库吗?”
程武显得十分平静,面向厅内诸人,道:“我已经向太子上了密折,太子命令三日内必到,这批款项最有可能押往中部元帅府。”又转向刘晔道:“刘大人,这些款项都是公款,太子下令押往别处,是件很正常的话,刘大人何必动怒?”
程武在刘晔府中大厅当众宣布,已经用太子特使的关防封了金库,并且说明有财钱往来的,三日内执相关手续结清,否则要等以后处理。程武背后依仗太子,如此不讲理的做法,让刘晔气急败坏,相关官吏都忧心忡忡。
程武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得了张羡暗中指点,判断库内肯定有不少挪用私人的钱。刘晔手段高明,做事天衣无缝,每个细节考虑到了,却瞒不了慧眼如炬的张羡。
张羡这人,能设局装进周瑜去,怎会是个简单人物?张羡初任相府书吏,三年后担任学司督察,巡视内州一圈,查出录试作弊案十四起。中华元年出任外官,七年调任益州从事兼成都太守。张羡在益州比刘晔差不了几年,对益州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刘晔这两下子,能骗过程武,骗过远在洛阳的姜靖,怎么能骗得了张羡?张羡扳倒了刘晔,赚了程武一个天大的人情,回头到京城汇报此案时,肯定为张羡表功。张羡资历老,又是姜述嫡系,升任刺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张羡谋划长远,推测出自己将掌益州,提前将程武讨了过来,已经开始谋划以后治理益州的事。程武不答应也得答应,谁叫人家比他有能耐呢?
程武这一堂话,把在场的益州官吏们惊得呆住了。程武趁此良机,转过身来对史阿说:“史大人,程武有机密大事,要请大人代我奏明太子。”
史阿一直观察厅内的言谈举动。史阿与刘晔很熟,对刘晔的印象也不错,虽然这次他与程武都奉太子之命行事,但对程武擅自封库依然很不满意。现在听程武要和他谈话,道:“有话请讲。”
程武摇摇头,道:“事关机密,请大人让闲杂人等暂时回避。”
史阿挥了挥手,众人退出厅外,赴宴的缙绅富商,忙不迭地出门,找借口溜之大吉。这些人大多是刘晔的债主,程武宣布了封库的消息,他们得赶快回家向亲朋好友传出消息,让大家拿着债票赶紧来衙门换出银票。若是程武把银票解走,等到益州官府还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张羡这些无关之人,互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当下打道回府。剩下没走的官员,都是涉入此事的当事人,即使回去也不能安眠,不得已都在厅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