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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宣室殿,刘备正在批阅奏章。忽听得脚步声响,四名内侍走进大殿,一前三后,当先一人双手捧着一份表章,身后三后各捧着一只大木盒。刘备放下笔,指着那帛书,道:“这一定是陇西王的表章吧?”
当先那内侍大吃一惊,道:“皇上您真是神”
刘备笑道:“马屁少拍,将表章呈上。”
那内侍呈上表章,刘备接过看了,随手往案上一搁,喃喃念道:“以身犯险,查究线索,深入虎穴,荡平贼寇。说得比唱的都好听。朕追查那点线索都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只用了六天就破获全案,他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指着那几只木盒道:“这里面装得可是贼首的首级?”
那内侍道:“正是,请皇上御览。”
刘备忙摆手道:“别,别。用膳的时辰快到了,朕可不想坏了胃口。”顿了顿,道:“你们把这些首级送到仁禄府上,他自有用处。”
那内侍应道:“是。”
刘备道:“陇西血案既已告破,那些兵马也就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了。你将人头送到贾家后,就去议事堂传朕口谕,着孔明对现时地方官吏做如下调整:任命青蛉县尉邓艾为西域长史,原西域长史中坚将军张嶷则为秦州刺史,领所部军马镇守天水,以备不虞。原秦州刺史司马朗平调至益州任刺史,至于原益州刺史法正嘛”出了一会神,道:“召回京师,升为尚书左丞,协助孔明、元常管理尚书省事务。”
那内侍姓廖名忠,是刘备新提拔的亲信,和薛珝是对头,但凡薛珝拥护的他必反对,但凡薛珝反对的他必拥护。两人虽时常见面,相互间却从没说过一句话。他虽然出身贫困人家,大字不识得一筐,可胸中装得也不全是稻草,还是有些见识的。他通过查颜观色,发现刘备从清凉阁出来之后,对薛珝心存芥蒂,言谈举止都不如先时那么热情,自是心里偷着乐。他曾差心腹人等暗中访查,得知薛珝与陇西王刘封过从甚密。前几日刘备遣中坚将军张嶷驻守豲道,圣旨上说是协助刘封剿捕杀害胡商的贼寇,可他老于世故,一眼便看出,刘备要对刘封下手了。
他打算乘此良机痛打落水狗,在刘备面前给薛珝上眼药,将碍眼的家伙一并除去,省得他整日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让自己心烦。可上眼药这种事,和打架不同。打架没什么讲究,只要看谁不顺眼,抡起拳头就上,反正最后不是自己被打个半死,就是把对方打个半死。上眼药可是一门很深学问,很讲究时机火候,这其中的尺度稍微拿捏不准,这眼药可就一点不剩全都上到自己身上了,轻则脑袋搬家,重则不是五马分尸,就是被扔到锅里油炸了,那可不是闹得玩的。前几天刘备刚从陇西回来,心情不佳,一张脸臭臭的,那内侍当然不敢触他的眉头,今天他好容易见到刘备笑了,正要伺机进馋,哪料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心里咯噔一下,陪着小心,问道:“贼寇虽然除了,余党仍在,现在就把张将军撤下来,似乎似乎不妥吧。”
刘备向他瞧了一眼,淡淡道:“军马屯驻,甚耗钱粮,既然贼党已破,何必再空劳军马,虚耗钱粮?”
廖忠对国家大事一窍不通,不知该如何曰起,急得抓耳挠腮。刘备微微一笑,挥手令左右退下,道:“你和薛珝是死对头吧?”
廖忠下意识点点头,跟着觉得不对劲,又摇摇头。刘备笑道:“你别急着否认,朕曾差人查过你,对你的底细了如指掌,不然朕也不会留在你在朕身边了。你曾在尚服局任职,因一时疏忽,将被老鼠咬破一小个洞的衣衫拿给贵妃穿,被薛珝查觉,鞭背一百,以此衔恨。朕说的可属实?”
廖忠羞惭满面,点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这事也不完全是臣的责任,那日贵妃一时兴起,要穿那件高句丽进贡的锦袍。薛珝为了巴结主子,命臣即刻到库房将衣衫取出,说是立等回复,迟了便要微臣好看。臣知道是贵妃娘娘要穿,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赶去库房将衣衫取出。谁曾想,那衣衫在库房里放得久了,不知何时被老鼠咬破一小个洞。臣急于回复,未曾细查,便冒冒失失将衣衫呈上。贵妃娘娘穿上时,薛珝在旁瞧见了,硬说是臣早就瞧见了,故意拿来让贵妃娘娘出丑。将臣吊在树上,打了一百鞭子。若非在场的内侍宫女苦劝,臣说不准就当场被活活打死,既便不死,也会被赶出宫去,那样臣可就再也见不着皇上了。”说着泪如雨下。
刘备笑道:“谁叫你不看清楚就将衣服呈上,打你一百鞭子,倒也不算太冤。”
廖忠道:“这也不能都怪微臣,要不是薛珝那厮一叠连声催促,微臣也不会乱了方寸,以致看都没看,就将衣衫递上。”
刘备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你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你可不能老怪人家。朕可听说你们俩私底下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这可不好,下次若再让朕听到此类言语,朕可唯你是问!”说到最后两句话,语调已颇为严厉。
廖忠吓了一跳,道:“皇上教训的极是,微臣定当铭记于心。”
刘备道:“嗯,适才的官职调动你都记下了?”
那内侍将刚才刘备说那一堆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漏了一句,这才道:“臣都记下了。”
刘备笑道:“若有半点差错,可就不是打你一百鞭子这么简单了。”
那内侍道:“皇上放心,臣绝不会出一点差错。”
刘备道:“至于青蛉县尉的人选及原尚书左丞的安排,你让孔明拿主意吧。”
刘备摆了摆手道:“朕还有几份奏章要批,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那内侍回头见左右都不在,偌大一个宣室殿就他和刘备两个人,忽然明白了刘备的深意,心想是福是祸,可就看这一宝了,咬一咬牙,跪了下来,道:“臣有事启奏。”
刘备令他站起,道:“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