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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道:“他封我为陇西王是因为这件事么?只因我母亲和我相认,我的身份,老贼知我是弘农王之子,既怕我篡了他的江山,又怕杀了我会引来非议,故将我发配的到这个荒芜不毛的边境小郡,名为升迁,实则流放,明眼人一看便知。况且陇西临羌,羌人乘诸侯迭起,中原板荡,屡侵中国,他派我来这里,实际上就是想借羌人之手杀了我,当我不知道么?他要真把我当儿子,又怎会这样?”
栾祁也知他说的确是实情,刘备这一手当真不够地道,道:“皇上纵有万般不是,毕竟是你爹爹,毕竟抚养你长大成人。没有他,你早就冻死沟渠了。这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活命大恩?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不报答他养育大恩,也不能怨他啊!”
刘封冷笑道:“他抚养我长大成人,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帮手,在他眼里养我其实就和养一条狗差不了多。你们别不信,他要真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那我就是长子,他就该立我为太子,可他宁愿立那还啥也不知道,只知在地上爬的亲生儿子刘禅为太子,也不肯立我。他要真把我当成他亲生的来看待,能这样吗?其实当不当太子,坐不坐江山,我倒不稀罕,最气人的是他他他唉!”抓起向宠手中的酒碗,狠狠往地下一掷,呛啷一声那只可怜的白瓷碗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它的人间之旅,正像于谦诗里的所咏的那样:“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不过如果它泉下有知的话,估计它宁愿自己是个黑碗,也不愿粉身碎骨。
刘封大叫:“来人,拿大碗来。”
一名栾祁的亲随,听见里面劈里啪啦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怕栾祁有失,乘守在边上的黑衣人不注意,悄悄躲到窗下一个黑暗的角落,将窗纸捅破一个洞,拿眼乱瞧。
脚步声响,两名婢女进屋,递上了两只大碗,转身退下。
刘封满满的斟了一碗酒,咕地一下喝干了,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与老贼不共戴天,如今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栾祁倒抽了一口气,笑道:“大王醉糊涂了。”
刘封道:“醉?我没有醉!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刘备那老贼横竖活不过明年!”
躲在殿外黑暗角落里的栾祁亲随,大吃一惊,心想:“他这是要造反!造化,当真是天大的造化!看来是之前的劳骚没白发,祖宗真的显灵了,我刘三终于要发达了。”他姓刘倒也是姓刘,刚开始时也卖过草鞋。可是在汉朝时姓刘的,就和唐朝时姓李的一样,满大街都是,假使天上掉下一块石头,砸死了十个人,其中估计有九个是姓刘的,剩下那个既使不姓刘,多少也和他们家沾着亲带着故。既然当时天下姓刘的多如牛毛,自然不能是个姓刘的就能封王封侯,也不可能是个卖草鞋的就能称王称霸。他虽和刘备姓一个姓,干一个行当,却不是汉室宗亲,他家祖宗上也没有冒那股子烟,是以混了半天还只是一个亲随。每当夜阑人静时,他一想起刘备这会正搂着美少女吃香喝辣,而自己身边连个鬼也没有,心里就了吃了只苍蝇似的,十分不得劲。如今这个天大的馅饼掉在他面前,又怎能不叫他欣喜惹狂?当下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生怕漏了一句。
只听栾祁说道:“还说没醉?这种话是这会子说的么,大王难道不怕我们告密?”
刘封嘴角有一丝冷笑,道:“我敢说,就不怕你们去告!”打了几个嗝,又道:“这样的大事,没几个帮手怎么成?知道今天我叫你们来做什么么?就是拉你们入伙,和我一起干,事成之后,你们就是开国功臣,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向宠叫道:“说实话,我也有此心久矣,若大王不嫌我不才,算我一个!”
栾祁道:“闹了半天,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可不干。”站起来便走。
刘封冷笑道:“走,这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走到哪去?这么和你说了吧,今天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栾祁甚是硬气,又往前走了两步,道:“那我要是硬不答应呢?难道你还杀了我不成?”
刘封道:“真要是那样,说不得也只有得罪了。毕竟你知道我心里的秘密,我是不可能让你活下来的。不过我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想孟起一定也不希望。”
栾祁见刘封提到马超,心中一凛,停了下来,道:“我一个弱质女流能干什么?你又何苦这样逼我?”
刘封笑道:“你是不能干什么,不过你夫君马孟起英雄无敌,又手握重兵,可是能干的很。我请夫人来就是想让夫人劝他一劝,让他和我一起干,事成之后,凉州以西都是他的疆土,我绝不染指,我若得以复国,尽当取地于刘备,贵我两国永为兄弟婚姻之国,这事于孟起大大有利,夫人何苦不干?”
栾祁道:“诚如你所说,这事要是成了,好处自然是不少,可万一不成,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王,你既对我推心置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对我讲了,我自然也不瞒着您。这西平太守彭羕您应当认识吧?”
刘封点点头道:“嗯,他也是我这边的人。”
栾祁道:“难怪,难怪。”
刘封问道:“怎么了?”
栾祁道:“怪不得他也和大王一样,满口大逆不道的话。那日孟起前往西平视察边境防务,彭羕置酒为他洗尘,席间他多喝了几杯,就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还劝孟起和他一道干。亏得这是孟起,要是换作别人,他的脑袋早就掉了。”
刘封勃然大怒,叫道:“这个不家死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晚我要他好看!”酒劲上来了,身子晃了两晃,勉强站稳道:“那孟起的态度如何?”
栾祁道:“你也知道,他家原就是一方诸侯,割据西凉,可这江山硬生生的被刘皇上给夺了,你想想他们能甘愿么?只是孟起的父亲,我的公公,尚在皇上手中,孟起怕皇上加害,是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刘封摇摇晃晃的在屋里走着,道:“这事倒还真有些棘手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若我将马腾平安救出,你们又将如何?”
栾祁道:“若大王真能将他老人家救出,孟起自然供大王驱策,百死无悔。只不过”
刘封不耐烦的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一点也不爽利,只不过什么?”
栾祁道:“只不过这事实在太大,光光咱们这几个,那是万万不能成事的。到时事败,满门抄斩,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你也别多事了,还是算了吧。”
刘封叫道:“呸,霉气,霉气。这还没怎的地呢,就想着满门抄斩。你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要只有我一个人,我自然不会拉上你们。我的帮手可多呢。你刚才提到的彭羕就是一个,还有冯翊太守孟达和新任西域长史邓艾。来益州刺史法正与孟达相交莫逆,本来也是我们争取的对象,只可惜刘备将他调入京城,现在他不掌军权,我们用他不着,也就罢了。”
向宠喝高了昏昏沉沉,倚在案上打盹,听到邓艾的名字,吃了一惊,道:“怎么,连邓艾也是?”
刘封道:“嗯,这厮也是够倒霉的。之前参加考试就没来由的惹了一身的官司,其后好容易混了个功名,打下了魏国,却因矜功而触怒了皇上被贬为青蛉县尉,他入蜀时走得是大路,打祁山过,离陇西不远。我得到了消息,便特地到祁山见他,他正不满刘备薄待他,听了我肺腑之言,当即同意跟我一道干,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他是西域长史,西域数十国都在他掌中,只要他登高一呼,西域数十国,十数万兵马齐出,那可是强有力的后援,再加上孟起手下的数十万西凉精锐,这事还有不成的道理?”
栾祁摇了摇头,道:“您说的几个都是边境的太守,虽有些兵马,到底成不了气候。您别忘了,这京城可有个贾福,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有他在,怕是有一百万兵也不济事,何况咱这点点兵,根本没法和皇上比,这事怎么能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还是算了,图个安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