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这时就算落下一根针,也能听见响声。
江衡感到气氛有些凝重,不过也许是习惯等待了,孤竹君子与扶风、元真等人,倒是神态自若,一派轻松。那扶风甚至嘴角含笑,好像受灭度者召见,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想到灭度主,江衡的心不禁卜通卜通地跳了起来。这个独霸一方,可与道尊、地皇分庭抗礼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由叱列伏熙或是步莲口中,江衡早已得知灭度主在普世价值观念里,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但他是局外人,凡世间的魔头他见过几个,也砍过几个,就是不知道这裏的魔头,却是如何个邪恶法?
灭度主人还没出来,外头脚步声响,又有几人走进殿中。江衡是客人,不晓得规矩,那倒没什么。孤竹君子等人却是知道,教主已经安排接见自己,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得在外等候。所以当他们一听到这不速之客的脚步声时,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第一个进入眼帘的是个白衣人,众人是认识的,因为他就在灭度主跟前当差。但他后头跟着几个人影,却是些面生的外人。很显然的,是这白衣人带着后头这几人前来晋见灭度主。
“喂!你搞什么?”扶风只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却不知道他的姓名:“没看见我们在这裏等着吗?”
那人行色匆匆,毫不停步,但仓皇间还是解释道:“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教主禀告,天王莫怪……”说着,绕过高台,迳自去了。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人也只跟到外头,没有进殿。
扶风嘴裏嘟哝几句,不晓得说些什么,孤竹君子与元真心裏犯疑,但没有表现出来。
正做没理会处,台上忽地一阵轻烟笼罩,两道人影从台后走了上来,在台边两旁站定。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说道:“教主到。”
三个字一说完,便见孤竹君子、扶风与元真等三人,立刻低头垂手。想来这教主地位虽崇,但见面行礼,却是颇为简单。
江衡不是神鹿教徒,未行此礼,其他人却也不管。因此江衡得以张着眼睛,仔细端详台上两人。原来这两道人影是一对身着白衣的少男少女,瞧他们年纪,都不过十六七八。不过他们在台上这么一站,落落大方,颇有大将之风,再加上二人面容清秀,举止优雅,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接下来要出现的正主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刚刚开口说话的,应该是其中的那位少女。”
江衡心裏这般地想着,瞥眼一瞧,只见那皇甫恭也跟他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
两人不期然地对望了一眼。
江衡忽然想起步莲的话,但脸上装着毫无表情。皇甫恭不知是否也是一般心情,木然地将眼神转向台上。
台上烟雾未散,团团烟雾当中,逐渐显露出一个高大身躯来。
但见这人身高至少九尺有余,肩上批着的红色大袍,几乎拖到地上。双手叉腰而立,露出袍子里头亮幌幌的铁衣战甲、青铜护心镜、黄金龙口吞柄的配刀,以及镶嵌烂银鈎环的熟皮腰带来。头上戴着皮盔,几乎盖到眼睛,鼻下留着长须,掩去了下半边的脸。
江衡心中打了一个突。心想:这个人活脱像是个城隍庙门上门神,他会是灭度主吗?搭配两旁如天仙般的少男少女,就像是把观世音菩萨两旁的金童玉女拉去陪秦叔宝、尉迟恭,简直不伦不类。
果然听得一个如响雷般的声音道:“久仰四皇子大名,如今得见,幸如何之。”又道:“几位天王远道辛苦,看坐!”声音虽然粗鄙,但用词却颇为文雅。
随着“看坐”两字在石殿中回荡,台下除了皇甫恭之外,几人身后的地上突然冒出几根菇蕈般的石笋出来,蕈头约有板凳大小,长到一定高度后停止,恰好成了各人的座椅。
众人谢坐。那少女向外头朗声道:“殿外是神元殿的诸位英雄吗?教主有请。”殿外那些人低应一声,鱼贯而入。
“神元殿?”扶风忍不住出声,看了孤竹君子一眼。那孤竹君子目不斜视,不动如山,好似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般。
扶风的反应引起江衡的好奇,便朝着殿门瞧去,只见三个青衣汉子一前二后,缓缓走了进来。当头的那人一站定,便作揖说道:“神元殿通玄教主座下,弟子杜言,率领师弟满庆、秋心,特来向教主辞行。”说罢,三人长揖到地,恭敬至极。
那灭度主道:“弥渡山天高地远,难得来一趟,身为东道,理应留三位多盘桓几天。只是通玄教主既然紧急召回诸位,想来必有要事,我若再留诸位,便显得矫情了。”
杜言道:“哪里,哪里,这是教主客气。那么……”回头看了同伴一眼,说道:“杜某这就告辞了。”
灭度主道:“别忙,临走之前,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与元真说道:“元真,帮忙介绍四皇子给神元殿的朋友认识认识。”
“四皇子?”杜言三人心中打了一个突,脸上都是惊愕之色。
神元殿在佛魔圣山东南方的弥渡山一带,是最有势力的地方霸主。神元殿白云观观主通玄子,也是除了地皇、道尊与灭度主之外,这道法世界的第四号人物。自从神鹿教决定举事,他自然成了灭度主积极拉拢的盟友。
不过既然是第四号人物,要拉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元真见三人神色,知道灭度主想要利用四皇子来抬高神鹿教的身价,于是站起身来,向三人说道:“在下元真,在我右手边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四皇子普恒。”
三人一听,吃了一惊,赶忙上来见礼,显然都知道四皇子的传说。江衡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但他们这般盛情的礼数,却是丝毫不假,连忙起身,回了个礼。
灭度主道:“不瞒三位,四皇子此次上魔佛圣山,是打算加入本教,三位回去之后,不妨向通玄教主提提此事。”三人都道:“这等大事,定然回报。”
元真知道灭度主好大喜功,要是能有在通玄教主面前出锋头的机会,就算是芝麻小事,也绝不会放过,于是转向灭度主道:“教主,我们在山下抓到了僭称地皇的手下大将,无上殿的殿前都尉皇甫恭,并请教主发落。”
灭度主道:“嗯,这件事情,我已经听过报告了。来人……”他的语气平淡,没有半点情绪。那先前领路的白脸汉子不知何时已在一旁伺候,此时听到号令,手里提着一捆半透明如蚕丝般的绳索,走到皇甫恭身边,迳将皇甫恭给缚了。期间皇甫恭虽然也是略有挣扎,但无奈身子早被元真施以定身咒,如今身子又给这蚕丝紧紧捆住,是更加动弹不得。
神元殿那三人也听过皇甫恭的名字,知他法力高强,又有智谋,是地皇的手下大将。见他被神鹿教所擒,心中惊疑不定,五味杂陈。
“吉安,把人押入大牢,严加拷问。日落之前,我要知道这附近到底还有多少兵力?又都是部署在哪里?”
白脸汉子躬身应诺,将皇甫恭拉下去了几步。
便在此时,那皇甫恭身子忽地一挣,一下子把这位叫吉安的手给震松了,往前冲上几步说道:“灭度主,有种的就将老子爽快地杀了,休想要从我的口中,得到半点军情……”
吉安冷不防被他挣脱,着实吓了一大跳,赶紧跟着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他脚后的膝盖弯上。皇甫恭失去重心,双手又被捆缚,直接摔倒。还好他只前进了两步,距离灭度主尚远,但饶是如此,吉安还是惴惴难安,冷汗直流,只好一脚一脚地往他身上踢落,口中喝道:“大胆!可恶!我教主名讳也是你叫得的吗?”劈哩啪啦,一顿拳脚。
“好了,够了……”灭度主冷冷地道:“带一个人都带不好,光打他出气有什么用?”
吉安大惊,双脚一跪,磕头道:“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
灭度主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没看到我有客人吗?”
“是,是……”吉安赶紧叫来从人,一起合力将皇甫恭从地上拉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拖了出去。
江衡忍不住瞧了皇甫恭一眼。但见他一身狼狈,与初见他时他那种英气逼人,威风凛凛的形象,实有着天壤之别。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但一股莫名的力量,硬是让他将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才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忽然“轰”地一声,皇甫恭所在的方向,喷出一阵黑烟。众人忍不住瞧将过去,却见吉安与从人四脚朝天,全都倒在地上,皇甫恭人却不见了。而那团黑烟,直冲两丈来高,瞬间来到灭度主头上。
这下事出突然,就连像孤竹君子这样的高手都没能预先察觉,待要反应,那团黑烟倏地发出一道刺眼的黄光,不偏不倚地,正好打中台上的灭度主。
皇甫恭居然有这么一下子,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但接下来这一道黄光直接命中灭度主,众人吃惊更大。元真更是忘情地有如小女孩般大声尖叫起来,把在身边的江衡吓了一大跳。
两旁孤竹君子与扶风同时跃起,扑向那团黑烟。
只是两人都扑了个空。而打向灭度主的那道黄光,则像枝无情箭,狠狠地穿透了他的身子。在那当儿,殿上众人仿佛都听到灭渡主低哼一声,硕大的身躯,随即往后仰倒。
原来那皇甫恭既然是地皇的手下大将,自然有他独到之处。他有个特别的法力,就是能雾化身体,在各种空间中,自由穿梭来去。
只不过他要施展这项法术,必先静心澄虑,同时也相当耗费心力。因此先前他为江衡所制时,并无能力施展,随后被元真下了定身咒,虽然不能动弹,却也是他养身休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