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在汝宁府吃了败仗后,莫说各地镇守的朝廷文武,就连那些本地的豪强缙绅都已经在整日的担惊受怕。这些地方大族平日有官身的就依仗强权,没有官身的也是靠着自身财富积累,不知道从穷苦百姓那里侵占了多少良田,暗地占了朝廷那边多少的便宜。这次流寇来势汹汹,即便是傻子,也能从官军接连溃败的消息上看出这些纸糊的官军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大部分人除了开始结寨自保之外,也都是在到处撒网找靠山。可看遍眼下的中原五省,能与闯王李自成相抗衡的势力已经没有,那左良玉虽说带着左部号称几十万大军,可现实却是在一个地方都不敢待上三天,说白了就是被闯军撵的到处跑。所以这所谓的“左平贼”是不用再想了,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号称五省官军最强的左部都是如此,其余差一些的,就更是一盘散沙。像什么贺人龙、虎大威、李国奇这些,那可真是做到了听到闯部风声便立即溃逃的地步,到现在许多人才想起往常率领五省官军追着贼寇的杨嗣昌。从前常有人说督臣杨嗣昌督军剿匪的时候形势不好,四面都是漏风的破网,可杨嗣昌现在死了,形势却并非好转,反倒是立刻全面崩溃下来。“自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这句话是崇祯皇帝在朝议上召见群臣的时候所说,颇有些无奈的意味,意在感慨杨嗣昌死后贼寇大起,官军连败,而朝廷无人可用的糜烂境况。到了现在,以往一直说杨嗣昌无能的言官们也无人再多说一句,因为现在的贼寇已经完全成了火候,五省的官军已经是全盘崩溃。当时在辽东城内的王争听到这个消息后委实冷笑了一番,杨嗣昌一介文弱,却能亲自上阵督师,寸步不停的带领官军穷追贼寇。反观那些统兵的将帅们,嗤笑倒是看家本领,一旦真正到了战场上往往是第一个溃逃,做的却还不如杨嗣昌。那五省的豪强们自然都知道一个事实,闯王对待他们这些向来是毫不留情,破家杀头那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底下的那些平头百姓更是日夜唱着歌谣,传遍了大街小巷,就是在等闯王大军击溃官军,攻进城内,好将他们的家财和米粮尽数抢夺过来。豪强们找来找去,最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盯紧了一处,那便是正在云集重兵的山东历城。归德府的孔峦原来可是个响马头子,出身还不如自己,但现在呢,居然也混了个游击将军,现在见人便自称“本将军”,看在这些豪强眼中,委实是既羡慕又可气。说起来,有不少的豪族其实都是奔着王争许诺的官身用劲。从古自今,这些土豪就算家业再大,那也不可能和官家有任何关系瓜葛,平日银子送的都要勤快点,随便遇见个什么官身的文武都要点头哈腰,那官官相护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不少贪官们可一直盯着你犯错,要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那这几世的家业一下就要付诸东流,所以在王争这边给出章程后,那些五省的豪强们果然都动了心思,书信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往历城派送。豪强们放心的很,山东军可不是空头许诺,已经在调兵遣将就是最好的证明,王争这个人不一般,作风狠辣不说,前段时将更是被当朝的崇祯皇帝封为忠烈伯。年仅二十几岁的伯爵,左都督,而且还是铁券世袭,这可是太惊人了,再过二十年会到什么地步,这谁也说不清。有这个大金主靠山在前,这些人谁不会为了活命保家,赚取个官身前程而奋不顾身,反正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就算上了山东军这船又能如何。......现在的归德府,已经是风声鹤唳,尤其在拓城边线这边,孔峦早已经派出好几支马队一日数报,流寇有点风春草动他立刻就要知道。虽然孔峦已经给山东方面送去了告急文书,但在内心他却并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毕竟自己只是个地方的小豪强,这点马队说起来厉害,但在山东军战兵面前的确不够看。王争现在是什么地位,那可是朝廷的忠烈伯,山东军一样被封为“明威军”,现在这边眼看着要开打,而王争不在山东,所以驻守的大将和文官肯定会首先维护自家本土。归德府这种外围的枝枝蔓蔓要着是好的,但遇到这种情形,孔峦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也不会去管,因为实在是太不值得。山东军名头不小,今年就在开封府三败闯王,李自成对王争和他属下的兵马有些忌惮这已经是公所周知地事情,所以就算归德府守不住,李自成估摸着也不会挺近山东自讨没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求救文书刚送出去没多久,在山东历城的军议司立刻就发了回音,说是王争王大帅亲自下令,提自己为游击将军,任命成归德府山东军外系兵马的主将。并且在孔峦收到回信的时候也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身在辽东的王大帅依然心系山东内外形势,斩钉截铁的发了一句话的军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决不放弃归德府。和朝廷平素慢慢腾腾的样子不同,山东那边得到军令后立即有了相应的动作。首先,东昌府主将邵勇、翁州府主将刑一刀率领本部兵马在归德府沿线集结,留守在历城的战兵大将邓黑子动员各地兵马,率领其他州府的山东兵择日誓师。山东总兵对于六府边境地区,诸如河南、湖广、南直隶等州府的求援,一向都有应急的自专之权。王争依仗的就是这点,不过在将密令发回山东的时候心中其实也非常着急,他和大部分出来的战兵心思一样,家门口都失火了,一家老小妻儿和多年基业都在山东,自己还在这辽东待着干什么?王争已经是归心似箭,坐如针毡,判断力自然有些下降,觉得这边已经打了几个胜仗,只要皇太极不再御驾亲征,明清两方的实力就不会有明显差别,守城应当还是很容易的。正巧这个时候朝廷的两道旨意接连发了下来,第一道,是封王争为忠烈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山东军为“明威军”。第二道则是崇祯皇帝严令王争立即率部撤回山东,不能再参与任何辽东相关的边事。这两道旨意相隔不过几日,尽管第二道并没有叱责的话语,但王争还是明显感觉崇祯皇帝的意思前后非常分明。不过王争没那个功夫去细想,正好是借坡下驴,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准备立即率战兵返回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