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崇祯十七年的临近,各地官军呈现土崩瓦解之势,从前被追着到处跑的流贼,却是愈发的壮大起来。一方面,崇祯皇帝怀着近乎荒唐可笑的想法,接连催促陕督孙传庭统军出关,寄希望于孙传庭和左良玉部摒弃前嫌,合围歼灭闯军。看着朝廷催促的旨意,由最初半月一次,到现在的一日数次,孙传庭已知无法避免,想到了王争的话,长叹道:“吾固知战未必捷,然侥幸有万一功,大丈夫岂复能对狱吏乎!”怀着渺茫的希望,孙传庭勉强上疏报告了出师的日期。崇祯十五年下旬,孙传庭在西安关帝庙誓师,选择这个场所,自然是为了托庇于“武圣”之灵,借此激励全军士气,拼死一战。典礼既毕,孙传庭即命总兵马爌、秦翼明随陕西巡抚冯师孔,取道商洛进河南南阳地区作为偏师,自己则统率白广恩、高杰、牛成虎三镇总兵,共十万人马,号称十五万大军东出潼关。同时孙传庭以督师令,檄调河南总兵陈永福于洛阳会师,檄左良玉统兵西上,想要用最大的力量夹攻闯军。可是在这个时候,驻扎在开封的河南总兵陈永福,早就成为山东军的开封府正兵副将,接到孙传庭的檄令后,陈永福没有留在手中,直接马不停蹄的报往历城。很快历城方面就有了回应,不过只有轻飘飘的八个字:“坐镇开封,不得寸动。”王争早就知道这场战斗在历史上的输赢,孙传庭麾下的所谓各省精锐,除了那一万人都不到的秦军以外,其他不过是滥竽充数的兵痞,根本毫无战斗力。再者说,山东军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兵谏上,战兵出击后能自保尚且不错,根本没必要白花力气,去打这场必输的战斗。更何况,王争其实打心底就不想让朝廷打赢这场战斗。事实上,无论山东军在开封的兵力是否出动,孙传庭出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官军中并不是铁板一块,想要立功归附闯军的大有人在,李自成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得到陕西官军迟早都会出关的消息。所以他放慢了北上的脚步,转而夺取空虚的河南和陕西大片土地,从这年的四五月间起,闯军就开始源源不断地调兵,加强了已经占领地区的防务。接着,李自成亲统闯军主力北上河南,集中力量在关外,准备迎敌孙传庭部出关。这时,牛金星根据河南境内由于天灾**造成了赤地千里,大军所过,粮草问题不易解决的状况,决定采取诱官军深入的办法,建议李自成把主力部署在郏县以南地区。至于从潼关到郏县的广阔地带,除留下为数不多的巡逻部队以外,“凡郡邑城俱不置守具、辎重”。八月上旬,陕西官军在闯军的有意退避之下收复重镇洛阳,一时军心大振,不知怎的,闯军惧怕秦军的流言沸沸而起。占领洛阳以后孙传庭按例向崇祯皇帝报捷,并且在折子里的态度近乎于恳求,建议朝廷不要急于冒进,一定要采取稳扎稳打的办法,以免造成孤军深入,难以为继的局面。孙传庭的意思,是先以洛阳为基地,修复城堞,招徕流民,再学习山东军行之有效的方法,开屯田,储粮草,步步为营。如此一来,进可以战,退可以守,等到合适的时机再联合山东王争和湖广左良玉,共同进取中原。可以料想,如果崇祯采纳了孙传庭的建议,并且大力支持,李自成几乎是必败无疑。然崇祯复土心切,再加上诸多北直隶朝臣由于对孙传庭的不满而挑唆,最后崇祯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反而下旨催促孙传庭乘胜追击。说起来也是,当时孙传庭带着朝廷中原五省最后的精锐,足有十余万兵马,每多耽误一天,朝廷就要拿出大量银两和辎重运送前线,早已干涸的财政根本是无法负担。孙传庭终畏朝命,不敢逗留,还是领兵向南进发。李自成见孙传庭部来势凶猛,便依着牛金星等人的计策故意示弱,只派出小部队稍加阻击,佯装战败,随即南撤,使得陕西官军轻易地打到宝丰县。崇祯十五年十月八日,孙传庭兵至汝州,闯部都尉李养纯献城投降。十月九日,官军抵宝丰城下,李自成任命的宝州牧陈可新、州判姜鲤据城抵御。十二日晚,有缙绅二百余人不堪闯兵袭扰,相约防火,趁乱出城投降官军。“宝丰城破,诸军蜂拥入,城中鼎沸,火光照若白昼。”陈可新、姜鲤等均被陕西官军捕杀,总兵秦翼明等部亦于十二日夜收复唐县。崇祯十五年九月十四日,官军进至郏县,忽闻一声炮响,早便埋伏好的闯兵蜂蛹杀出。但是在左光先等秦将的奋勇冲击之下,闯兵初战失利,果毅将军谢君友被左光先入阵斩杀。但这只是局部性的挫败,李自成率主力急撤,官军穷追不舍,孤军深入,不知不觉的距离后方供应大本营越来越远。当日,晴转阴雨,陡然间天边闷雷不断,大雨滂沱,道路霎时一片泥泞,陕西官军粮车进退缓慢,延期未至。官军慌乱,孙传庭聚众将帅商议,决计“破郏县就食”。郏县本是个又小又穷的县城,官军花费大力破城后只抢到几百匹骡马,几万士卒很快就吃完了,更是引起一片混乱的争抢。李自成见官军深入绝地,当即大喜。闯军在一方面动员流民百姓坚壁清野,使官军无法就地筹粮,另一面派大将李过率一万余老营马队由田间道抄袭官军后方,最终在河南汝州白沙地方切断明军的饷道。各部将帅闻讯大惊,消息走漏,官兵军心不稳,正是这时,李自成用大牌写下战书,指定日期同官军决战,足见嚣张。孙传庭无计可施,遂命总兵白广恩留守,自率嫡系陕西官兵分路撤退,企图打通粮道。白广恩部下的士兵看着陕西兵撤回迎粮,自己却被留下来忍饥挨饿充当替死鬼,都愤恨不平。莫说服从督师孙传庭的命令,就连白广恩都制止不及,部下军兵一哄而散,纷纷跟在陕西官军后面乱跑。“广恩虽斩之,不能止。”白广恩本来自己也不想留在这等死,又见军心难违,便是顺水推舟,随部众北撤。白广恩一部溃散还只是先兆,孙传庭部署的阻击部队一逃,闯军即乘势发起总攻,官军部伍大乱,遂全线崩溃。白广恩所统火车营军士为了逃命,解下拉车的马匹骑上就跑,火车翻倒倾轧,道路随之被堵塞。闯军马队腾越而过,直追不舍,步卒则手持大棒猛击官军。谁也没想到,陕督孙传庭所部陕兵被流贼大败,阵亡四万余人,甲仗马骡数万,尽为闯军所获。据说李自成挥军逐北四百余里,顺势再克洛阳,攻陷唐县等地。孙传庭麾下朝廷将帅四散,只剩下总兵高杰一部,两人收集散亡士卒数千骑北渡黄河,经山西垣曲县绕到潼关修养。没多久,总兵白广恩也领着残兵败卒奔往潼关,并且治了副将之罪,称其为出逃首祸。闯王李自成威震襄洛,给明庭最精锐部队,陕督孙传庭率领的陕西兵以重挫。南北直隶闻之震动,一时间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