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听到皇太极的询问,多尔衮先是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宽慰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前一阵子那王争因为兵谏和明国朝廷闹翻了,据在北直隶的阿哈们禀报,眼下正在和流寇死磕,水师都调走了。”皇太极用热手巾擦擦脸上渗出的汗珠,长叹一声,忧心忡忡的道:“一个小小的山东,眼下竟然成了大清的心腹之患,这都是朕的过错啊。”“皇上不必自责,以咱们大清八旗勇士的英勇,小小的山东,不足为虑!”不多时,皇太极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一双大眼中又出现了久违的精光。看见皇太极的病情有了好转,周围的旗人勋贵们互相大笑,都说是皇上洪福齐天,大清有福。不过汉臣们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尤其是范文程,他心里明白皇太极这是回光返照,但碍于周围的满洲贵族们,又不好多说。范文程在心底默默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强自跟着发笑,没有说出口。皇太极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道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快意的感觉了,要不是周围的大臣们拼命阻拦,他甚至都要出去骑马围猎。皇太极喝了一碗熬好的药,下令说道:“鳌拜,你去带着内廷侍卫,将今日在宫里宫外忙活的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找个僻静的地方处理掉。”说到这里,皇太极转头看向多尔衮,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就说明日可以临朝处政了。”“皇上,您身子今日才转好,依臣看,还是休养几天再说,朝政的事情有睿亲王他们处理。”鳌拜这是话里有话,皇太极怎么会听不出来,果然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多尔衮,当下也是笑了笑,平静的说道:“睿亲王劳苦功高,当赏!”多尔衮的眼睛瞪起来,发现皇太极的身体和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简直就像换了个人,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惊喜异常的连声说道:“这些都是为臣的本分,万岁爷身子好了,这比什么都强,下面那几个旗也就翻不了天,咱们大清才算是迈过这道坎!”多尔衮几句话之间,就把皇太极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鳌拜这些各蓝旗勋贵上,说起来也是,皇太极圣躬违和这半年来,鳌拜所处的两蓝旗是闹最欢的那个。皇太极点点头,让下人撤了盖在辈子最上头的毛毯,端坐着身子坐了起来,倒是又有几分刚刚即位时的威严。自有侍卫们出去通传,宣其余陆陆续续到达的八旗勋贵们进殿。各旗的贵族们鱼贯而入,看见面容正常,神态清醒的皇帝端坐在龙床上面,不少人方才还是躁动的内心,一下子凉下去不少。皇帝是病情转危为安了,那是谁敲的钟!?一时间,旗人们都不敢去看皇太极凌厉的眼神,因为就在来之前,不少人都调动了自己的部曲,盛京城内其实已经乱了。若是正常,以皇太极的手段和魄力,莫说这些各旗的贝勒和大臣们,就连多尔衮都不敢轻举妄动。这段时间皇太极重病卧床,而且一天不如一天,对下面的控制力明显大不如从前,八旗贵族们往常心中的畏惧,紧跟着也就减弱下去不少。“都坐吧!”皇太极指了指旁边,面色镇静的说话,但下面那些人心里有鬼,哪敢就这么直挺挺的坐下,都是赶紧跪下谢恩,这才小心的往椅子上沾了半边屁股。人人心中都想不明白,皇太极最后一次露面还是在四月初,据那些见过面的人所说,当时已经要不行了。这才过了几个月,那么重的病一下子就痊愈了,这根本说不通啊。皇太极不断扫视坐在自己下面这些旗人的亲王贵族们,每个都是毕恭毕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但他还是能看出来,多尔衮是这里面最恭瑾的一个,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多尔衮如此模样,皇太极心底有些担心,不过目光却并未在那边停留多久,这时候,礼亲王代善第一个发声。“皇上大病初愈,是天命应我大清。”他说完,大学士范文程紧跟着上前,跪下说道:“万岁痊愈,是我大清洪福齐天,依臣所见,应当大赦天下,以彰我朝显天威。”皇太极点点头,挥手说道:“范先生办事朕放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听到这话,范文程老泪纵横,喜形于色的跪在皇太极脚边,泣道:“万岁如此信任,臣怎么担当的起......”没等皇太极说出什么,多铎觉得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奴才真是精通拍马逢迎之数,出来大声的嚷道:“你还知道自己担当不起,狗奴才,这殿上哪有你的位置!”多铎是个炮筒子,性格比豪格更粗狂,说出来的都是真心话,但是基本不分任何场合,想什么来什么,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怼范文程了。还有豪格,虽说在明里没有对范文程怎么样,但是暗地做的事情却一样是在挤兑,其余的各旗勋贵们都差不多。此时,多尔衮静静坐在一旁,态度不明不暗,一样没有正面说出什么力挺范文程的话。最后出来替范文程说一句的还是礼亲王代善,他回头瞪了一眼,呵斥道:“多铎!在这殿上,哪里有你咆哮的份,还不跪下!!”多铎是两黄旗的武英贝勒,算是豪格和皇太极的人,皇太极就算想护短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出言,所以才看向自己儿子豪格。可是站在一旁的豪格,居然往回缩了缩。多铎是两黄旗的贝勒额真,在殿上咆哮,身为顶头上司的豪格就要替父出头呵斥下属才对,这一点多尔衮心知肚明。当他看见豪格是这种反应的时候,心中的担忧已经一丁点不剩,暗暗冷笑。端坐在首位的皇太极,自然将下面各人的异动尽收眼底,本来寄希望于豪格,不过豪格再次令他失望。正当皇太极想要出面的时候,多尔衮站出来了,他起身用力将多铎拉到自己身后,斥道:“多铎,万岁在上,还不快退下!”多铎欲言又止,见到皇太极的授意后这才不服气的看了一眼多尔衮,闷声闷气的站了回去。多尔衮满意的笑了笑,回身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揖身说道:“皇上,多铎性子就是这样,大学士对大清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说到这里,多尔衮不再吭声,低头等着回信。众人等了半晌,也没见到皇太极说出一个字,多尔衮偷偷抬头,见到皇太极正依靠在龙床一边,微笑看着自己,当下心中一个激灵,赶紧跪在地上。不知又过去多久,侍立在一旁的内廷侍卫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朝龙床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皇太极依然还是微笑着依靠在一边,静静注视着下面这些八旗的亲王勋贵们,但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身体都有些僵硬。黄衣内廷想到什么惊天的事情,抖着手朝皇太极鼻子试探过去,下一刻,他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多尔衮这才抬起头,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前面,同样是面色震惊。......崇祯十六年,清崇德八年,崇德皇帝皇太极在清宁宫召见八旗诸贝勒王公大臣的时候猝死,但却并未留下任何遗旨。紧跟着,盛京城内刀兵大起,诸贝勒王公大臣争议不休,除了出征蒙古的阿巴泰以外,满清在这个时间段,几乎停止了所有的对外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