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国家是个礼仪之邦,很多事情都有其独特的章程。而葬礼更是一个非常隆重的仪式,很多地方将其称为“白喜事”,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婚礼,因为这个事绝对是一生中只能有一次。
顾老大辞世后,厂里的人便提议立即成立治丧委员会,将葬礼办得隆重一些。这没什么好说的,尽管逝去的人已经看不见了,但死后的荣耀却是国人非常看重的东西。
我给浦海那边发去了消息,让他们尽快过来。不过公司总要留个主事的,商议之后,便由宋海峰留守,其他人先赶过来。
由于我现在的精力很差,做起事来总是丢三落四,葬礼的事主要由罗成、李全策外加一个厂里的主管三人负责操办。
顾强是一个忠厚的人,对朋友很讲义气,这当然是优点。不过正所谓仁不带兵,义不行贾,他的这种性格给自己的经商生涯带来了很多麻烦和挫折。有些人在背后说他是傻子,甚至还有更难听的。
不管怎么样,他的名声一直都很好。尽管有人取笑他,甚至看不起他,但任谁都无法挑出他的什么恶行,一个商人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所以他面子上的朋友非常多,每天有很多人来吊唁。
两天来,我周围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顾盛这小子虽然不地道,但总是顾老大的亲弟弟,丧礼中的事做的格外卖力。他对其他人都很正常,唯独对我总是怒目相向,就像是仇人一样。
我实在不想和他计较,即没精力也没心思,便回到厂里。
早上我随手翻了一下当天的《钱州早报》,上面的一则消息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则标题为《富商惨死后的纷争》的新闻上配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打了顾盛后,被厂里的几个人拦住的场面。另一张则是冯佳晕过去之后,几个医生带她出去救治。
内容则把当天的情况大致的讲了一下,同时介绍了公司的大致情况和顾强的死因,并没有太出格的报道。
不过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件事:这两张照片是怎么来的?虽然我当时对周围的情况并没有留意,但印象里,护理室中并没有外人。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照片,发现拍摄角度大概是在房门的位置。当时顾盛冲进来后,房门就是开着的,难道那个时候有记者或者好事的人拍下了照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强在钱州也算薄有微名,自打我们的企业走上正轨后,当地的一些媒体经常会报导一些他的事。那些正规主流媒体的报道,有配合政府工作的因素,因为我们的工厂算是高新区的一个典型,而这种宣传对于我们的经营也是很有利的。但这种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上了报纸呢?
我放下报纸,打通了李全策的电话,想问问他们知道这件事了没有。
李全策还没听我说完,就说:“我们早就知道了。《钱州早报》还算地道的,有些小报登的消息,唉……”他长长叹了口气,“你也别多想,这些都是谣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种语气说明事情已经变得很糟糕。我再三追问,李全策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便挂了电话,自己到外面去求证。
我到最近的一家报亭买了几份当地的小报,上面的消息让我愤怒异常。
虽然我早就听说一些小报喜欢登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尽管大都子虚乌有,但却有很多人喜欢看这种所谓的“八卦”。如果内容能和女人、财产之类的东西挂勾,那就更能吸引眼球了。
但是我从来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顾强辞世的当天,在护理室内的那一出闹剧,正是这些媒体最喜欢的东西。而这些小报也不会像《钱州早报》那么客气,竟然用整版的篇幅刊登与此相当的各种传闻。
很显然,这些传闻都是以当天顾盛在护理室的言辞为蓝本,扩展成为以谋杀、色|诱、财产为关键词的传奇故事。在报导的最后还会注明:“本报记者将及时为您带来后续报道。”
我翻了这几份报纸,内容大同小异,故事主线相似,精彩程度各有不同。
在车里看完这些东西,愤怒的我顺手就将它们撕碎,揉成一团。
我知道这些负面“新闻”流传速度非常快。以前或许钱州市有很多人不知道顾强,但现在他的知名度恐怕已经相当高了。因为卖报的人向我推荐的都是近几天来销量大涨的小报。
“怎么办?”我不停的问自己。我自己还无所谓,可让顾强在死后承担这种名声,实在是太可恶了。更可怕的是冯佳将怎么办,她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可怜,而名声对一个女人来说,又是尤其珍贵的东西。当这些流言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后,她可怎么办呢?
一瞬间我的头脑中全是愤怒,迅速到了灵堂,直冲到顾盛前面,把那一团报纸的碎片砸向他,然后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喊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顾盛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冷冰冰的说:“你做了就不敢承认么?”
我举起拳头就想打下去,但胳膊被人抓住了,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静点!”
这时旁边的人已经把我和顾盛分开。我回过头,看到抓住我的人是罗成。
他把我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给我递上支烟,说:“你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绝对不能冲动。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抽了两口烟,心裏平静了一点,对刚才的行为也有一丝后悔,当时还有些外人在场的。说不定明天那些小报上又可以大刊特刊了。“那怎么办呢?”我郁闷的说。
“池律师等下会过来,不如向他请教一下。”罗成说道。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罗成又说:“你还是回厂里等他吧,这裏不太方便。”
“好吧。”我抽了几口烟,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顾盛正盯着我,眼神中满是不屑。这个家伙真让我头疼。
回厂的路上,我突然想到如果请池正松出面解决这事,得有足够的证据,便到路边的一个报亭里,把所有刊载有关于顾强“八卦”的报纸都买了一份,这才回到办公室。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踏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一响起,我立即就醒来了,过去开门。
“池哥坐。”来人便是池正松,我招呼他坐下,泡了一杯茶,又把那叠报纸放到了茶几上。
池正松看了一眼报纸,说:“事情我知道了。”
“那就请池哥想想办法。”我恳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