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轻舞飞快地看了一眼张世杰,见他仍脸色铁青地站在桌旁,仿佛对赵夕雍的质疑很是恼怒。
她并没有立刻追出去,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张世杰,冷静地开口问道:“舅父这样生气,是为了赵枢密轻率躁进,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和挑战呢?”
张世杰闻言,右拳狠狠往桌上一捣,怒容满面地狠瞪了这名义上的甥女一眼。“轻舞,虽然我现在留你下来,准你在各船上任意行动无碍,可也并不代表我能容你如此造次言语,挑拨我大宋将领间的关系!”
韩轻舞仍笑,语气云淡风轻。“哦?舅父,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是挑拨离间?你方才不是自己质疑赵枢密的意见吗,不是自己怀疑他大敌当前的判断力吗,不是……自己指控他的轻率孟浪,将会亲手断送他的家族、他的社稷吗?”
张世杰脸色一沉,怒道:“轻舞!我这是为了他好!如此冒进,轻躁忿肆,岂能不自蹈大祸?”
这句话让韩轻舞神色一震,喃喃重复:“……轻躁忿肆,自蹈大祸?”
好熟悉的形容!她几乎想笑了。呵,经过了千百年的岁月流转,数十世的轮回转生,他,仍是躲不开这注定的命运吗?仿佛这样长的时光,在冥冥中不过是转瞬间的刹那,经不起任何仔细的推敲,就要重回一切的原点。
可那毕竟不是一切的原点。他不认得她,他不记得她。于他而言,她仍是一个来自于敌方阵营的奸细,不值得他任何一点的信任。拼却了一生的憔悴,她仍是,只能换得他的低头、错身,甚至不能为自己博得一个他的微笑么?
可是她竟然听到自己在说:“舅父力求的,不过是面面俱到;但我们此刻,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输去的么?此役非生即死,为何不放手一搏?”她冷冷笑着,张世杰方才对于赵夕雍的评语,在她心底激起了愤怒的火花。
她美丽的笑容里隐藏着一抹那样深的尖刻,微抿的唇角泛起一丝与她的微笑不相称的冷酷,她直直盯着张世杰,一字一字道:“狗急尚能跳墙,难道舅父竟然不相信,我们这许多人,一旦发起狠来,难道不比一只畜生来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