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伤歌行 飞樱 560 字 1个月前

她信守了那个约定,她耗尽了生生世世等待他归来,她一直忍耐着百般的苦楚折磨,只为了求一个重逢的机会。当她越过奈何桥头,泼掉忘川之水时,她向上天起了一个生死不悔的誓言;只要这一生她还活着,只要她有任何微小的一线机会,她都不会让他死去。即使要辜负这世界上所有的人,要双手再次染满无辜之人的鲜血,再多的代价、再沉重的罪孽,她都愿意承担,只要他能一直、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她面容一凝,语气也变得冰冷。“你想让他死吗?他已经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如何还能去救官家?”

那宋兵眼看她所言其实不假,左右为难不已。她皱起了眉,轻声断喝:“快去回报张副使!也许现在还来得及找别人去迎接官家……就说赵枢密伤重,不克前往!快呀!”

那宋兵唯唯连声,转身迅速地去了。韩轻舞却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她很快地解开赵夕雍胸前已被血浸透的白布,重新为他上药包扎。这一折腾,却唤醒了他昏昏沉沉的神志;他倒抽一口气,痛得眉心拧成一团,急促地呼吸数次,方才捱过那一阵刺骨椎心的疼痛。

“我怎么了……我昏过去了吗?”他轻若无声地低喃,冷汗已经透过他的重重衣服,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虚弱不堪。

她没有立刻回答,视线的余光却看到这艘船上的船工、士卒们,也已经开始砍断连结于他舰上的绳缆;某种突然涌上的勇气,使得她忽尔将他的疑问暂放一旁,冷静地扬声下令:“断缆之后,趁眼下夜色蒙胧,向海上突围!将船头宋军旗帜降下,突围方向朝向海陵山一带!那里离岸更远,且鞑子对海路甚为生疏,一时之间不易到达……”

她看到船工与兵士一时之间相顾愕然,仿佛无法置信他们就此败局已定;又仿佛只是不敢相信她的命令。她有一点着急起来,望见许多艘悬着元军大旗的船只都已汹涌袭来,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焦虑的神情,厉声吼道:“难道你们不懂吗?大宋大势已去,倘若现在不走,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鞑子打过来,大家都束手就擒么?无以留者,无以图将来!总要留着一条命在,才能继续抗击下去!什么大道理、什么大孝大义,难道会比这个更重要?活着才能为大宋延续这一线气数;大家奋勇斗争至此,难道只是为了跟着一道陪葬么?”

那些船工与兵士立时恍然大悟,马上奋力划动船桨、张开船帆,将大船船头朝向外海,飞速驶去。

一旦没了相互连结的长索牵制,宋军造船的技艺,毕竟是比久居北方大漠、不见江河湖海的元军要高超许多。那艘宋舰,如箭离弦般飞快而去,趁着夜幕笼罩的掩护,脱出了元军的包围圈,撤退到海陵山一带的海上。

附近有数艘宋军的船只,他们重新会合,清点之后,却发现原先的一千余艘船舰,竟然已只余眼下的十几艘。张世杰也已突围出来,但面容却相当惨淡。当他出现在船舱门口的时候,韩轻舞和正躺在床上的赵夕雍两人,都诧异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