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使,究竟是为什么……官家竟会突然和陆左相蹈海?即使我们折了这一仗,但有你全力相护,何至于……要弄到舍生殉国的地步?”
张世杰咽了一下,神色间又升起了无限懊悔悲痛。
“因为……我差人去唤你前来,等了许久,却只有人来回报说,你身负重伤,无法行动……我只好另差他人,驾小船往王舟上迎接官家和陆左相;可是来人面生,陆左相不肯轻信那人的来意……他担心来人真伪莫辨,一旦有诈,官家落到鞑子手中,将重蹈德佑皇帝复辙,受辱已甚,生不如死!但王舟过大,又与四周诸船相连结,无法突围;陆左相以为国事至此,理当殉国,就背负了官家,纵身跃入大海——”
赵夕雍闻言如遭电殛,陡然挺直身躯,倾身向着张世杰追问道:“张副使……曾经差人唤我前去?为何我竟然不知此事?倘若去的人是我,陆左相和官家就不会这样轻易牺牲——”他满面痛苦,右手握拳,用力一捶床板,目眦尽裂。
“为什么我没有及时赶到?为什么我会被受伤而拖累了?我原本可以救下官家一条命的,假如我可以去呵……”他忽然回身一下捉起韩轻舞的手腕,迫切追问道:“为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这些事?人命关天呵,是谁隐瞒了这件事?!”
韩轻舞注视着他那悲恸不已的面容,再也不忍心多看一眼,转开了头。她的面色雪白,双手冰凉,全身发抖。她的眼眶里涌满了泪,无法相信自己一念之间,却间接导致了这一场惨烈的牺牲;可是,她当时又能如何抉择?他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了呵!那样的他,怎样驾舟?怎样救人?
“是我。我下令让来人回报张副使,说你已伤重濒死,不克前往。”她听到自己安静得有些过度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也是我,下令调转船头,降下旗帜,径行突围——”
“你……”赵夕雍无法置信地死死盯着她,手上也不自觉地握紧,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气。他的气息急促,他的眼光又吃惊、又不信、又狂乱、又悲痛;许久许久,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颓然放开了她的皓腕,轻轻地问道:“轻舞,你怎能这样狠心?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