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雨狠狠地抽了口气,方又说了一遍,“平将军于二月初二日夜,暴亡,死因不明。”
“平执原,平执原!麟州竟是这么不得安分么!”妫语闭上眼,语出狠戾,已近于咬牙切齿。她沉默了会,忽然双眼一睁,眼神一乱,“难道竟是他们?!居然能连平执原都牺牲出去?!”她一下站了起来,却似是因为站得过猛,而身形微晃,眼前一黑。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立稳,只见知云早已扶着她的手立在一侧。
她移开知云的扶持,将那本密函抓在手中,“给我把项平叫来!……等等!不必叫了……”项平何等样人?居然会连风声都没听到过么?眼下的他已不堪信任了。“去,把岳穹叫来。”
“是。”喜雨朝知云使了个眼色,立时出殿。
夜间的风雨更大了,冷风裹着雨丝砸开了窗户,猛灌进来,将一挂扶疏打得很湿,粘在殿柱上。天际隐隐有雷鸣隆隆,闷闷地在天边滚来滚去,像是一把铜锤,哪处都搁不好似的。
静下来!静下来!不管怎样,都不会比承建五年那次藩乱更大!妫语在心中默念,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但如何能够?闻家迫在眉睫的举动,箭在弦上的危急情势,多年来大仇得报的激奋,种种心绪纠缠在一起,让她心潮澎湃,欲静不能。
知云看着她将密函翻开又合拢了数次的手,那上面已因用力过猛而泛出一片青白。“皇上……”
“启禀皇上,兵部侍郎王大人求见。”一名禁衞军在大殿外通报。
妫语眼一细,将手中的密函“啪”地一声合拢,整个人像是忽然间冷静了下来,“传。”
王熙一身官服早已被雨打得半湿,深色的缎子紧紧贴在手臂上,小跑着入殿时,身后留下一串泥迹与水迹。“臣王熙参见皇上。”
“平身。”妫语扬了扬手,细密如针的眼神笼在王熙的身上。
“谢皇上。”王熙站起身,微吸了口气,才开口,“皇上恕罪,臣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求单独禀明皇上。”
妫语朝知云瞧了眼,知云立时召了一干侍从退出殿外。
“说吧,什么事?”
王熙见众人已退,复又撩袍跪了下来,“臣罪该万死!”
“把话先说清楚。”
“皇上,太傅与左丞大人勾结城西景海城屯兵总将,打算近几日便在天都北门以外私自设营,假以练兵为由,意图不明。请皇上定夺!”
景海城的兵都在他们手上了么?那里可是禁军一营啊!“没有虎符,他们能调什么兵马?”
“回皇上,太傅大人用的是军印。”在闻君祥的祖父一辈曾有一枚女皇御赐“如朕亲临”的金印,情急之时可以调动三千兵马。三千兵马本是用于救急,但对于天都而言,光是三千就已足够改朝换代了。
“哼”妫语逸出一记冷笑,“好快的动作啊!”她想到平执原的暴亡。瀛州守将断不容失,平执原一死,瀛州再无良将,而如今匈奴侵袭又是如此紧迫,她只得再由朝中派遣一名干将前去御敌。而这个人只能是孙须。但天都一旦少了孙须,就等于是少了抵制那三千兵马的大将。真是断不容少算一天哪!若是今夜王熙并未前来,明日她定是要派孙须出发,一旦孙须走了,那天都与自己都是闻家的掌中物了!
“王熙,你起来。”妫语脑中飞转,沉吟半晌,心中已有定论,“你对朝廷忠贞不二,大义灭亲,其心可嘉!朕不会治你的罪的,你起来吧!”
“臣,谢皇上隆恩。”
妫语朝他看了几眼,“王熙,望你能持心以恒,家事国事孰轻孰重,你当明白。”
“臣……明白。”王熙垂着头,语声有些哽咽。
“你且回去,闻氏谋逆一事,毕竟与朕是血亲,能不发端朕便既往不咎,如若一意孤行,那朕也断容不得乱臣贼子祸乱朝纲!”
“是。臣明白了。”王熙心中一凉,早已知是如此。闻氏如此行事,皇上还会放过他们么?这是彼此都一清二楚的事,哪还容得收手歇下?皇上此言不过暗示他重返虎穴,拖延时间罢了。然此身此境早在他决意入宫禀明真相之时就已注定。路是他选的,一旦踏上,便再回不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