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江山北望(1 / 2)

上穷碧落 姒姜 3641 字 1个月前

“现如今怎么办?”闻君祥不停地在房里来回踱着步,两手直搓,想不出半点主意,“都是你!先前计划得踌躇满志,可一上了朝堂,你人呢?怎么躲得比瘟猫还快?啊?”他站定在曾霜面前,口出怨言。“现下可好!撕破脸了!什么都行不成了,可计划已经暴露,她还容得了我们?”

水扬波瞧着也不出声,只是清闲地端起茶碗呷了口,权作看戏似的事不关己。曾霜抿紧了唇,“闻公,我……”他待要解释,却听得门“嘭”地一声被撞开,闻诉抱着孩子奔了进来。

“爹!”她一进屋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闻君祥看到她,头不由一痛,皱着眉只好说:“你,你怎么来了?”

闻诉哭得通红的双眼朝旁座的两人扫了一眼,冷声道:“我与父亲有话要说,请二位回避!”

水扬波立时起身作了一揖,便退出屋外。但曾霜却在看到闻诉手中的孩子之后,正坐着不动。“大小姐,曾某身为闻公的幕僚,闻公有什么为难事,在下或者还可出出主意。”

闻君祥正自为着王熙的事头疼,压根儿就不想面对自己的女儿,此时见曾霜留下,自是赞同。

闻诉冰冷的目光尤如一柄冷剑,直刺向神悠态闲的曾霜,“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自家事,你一个姓曾的,凭什么资格插手?”

曾霜却也不恼,只是随和地笑笑说,“大小姐如若和闻公谈的是王大人的事,那就不只是家事了。”

闻诉听他说到王熙,目中泪光凝聚,恨意汹汹的面上,却平添一股动人心弦的柔弱之色,曾霜微微一愕,将目光规避开去。

“爹,他是女儿的丈夫,是您的女婿,是您外孙女的亲生父亲,这怎么不是自家事了?他怎么就不是自家人了?”泪滑落在绝色的面庞上,映着窗外时见透亮的闪电与屋内因风雨而轻晃的烛光,晶莹剔透。闻诉哑着声质问,怀中的孩子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睛,直瞅着母亲的泪珠儿,害怕得不敢出声。

闻君祥背过身子,“他还算是自己人?出卖自己的丈人!他也出卖了你!出卖了自己的女儿!这样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还要为他说话?啊?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女儿?”

“爹!王熙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出卖了您什么?”

“你还不知道?你的丈夫!他把为父数年来的心血都给告发了!他出卖了你爹,出卖了你娘!这样的人,你还要为他说话?”

“我不信……”

“哼?你不信?要不是你的好丈夫,爹今日就可以顺利扳倒她,取而代之!计划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全是因为你的好丈夫!现在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闻诉一呆,怔怔地看着她的父亲,像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一样,“爹啊,她有什么不好?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我的亲妹妹,她……”

“她不是!”萧霓从屋外跨了进来,冷冷的语调里透着说不清的杀机。

“娘!”

萧霓将闻诉从地上扶起来,接过她怀中的琚儿抱在胸前。“事到如今,也没必要瞒你了。”她淡淡地扫了眼女儿,复道,“你的亲妹妹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个替身,替你妹妹坐上皇位的替身而已。现在时机到了,她也就用不着了。”

“娘,你说什么?诉儿不明白……”闻诉完全被弄懵了,心中渐渐腾起一股凉意,冰凉冰凉的,冻得心发颤。

“我的意思是,她与我们闻家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一颗棋子罢了,你不必太在意,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

闻诉脚步一错,险些坐倒在地,“可是……”

“没有可是。诉儿,你应该这样想。只要除了她,娘就是碧落最有资格的继承者了,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的未来,琚儿的未来,可全在这一击上!”萧霓嘴角噙笑,细软的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闻诉脸色苍白,怔了半晌,才悠乎乎地冒出一句,“原来……竟真的是要谋反么?”

曾霜眉一皱,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又把话困难地咽了回去。

“什么谋反不谋反!这是夺回你娘应得的!我说你娘说了那么多,你就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闻君祥有些恼了。

闻诉呆了片刻,忽然跪了下来,“爹、娘,孩儿不懂什么天下大事,孩儿只求和丈夫女儿好好过太平日子,可以没有富贵,可以没有荣华,只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爹,娘,你们的大计划孩儿不懂,也不想懂,孩儿只求你们把王熙放了吧!我保证,只要你们一放了他,我和他立刻在天都消失,永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好不好?好不好?娘!我求求您了!放了他吧!”闻诉跪爬至萧霓面前,只是哭求。

萧霓冷下了脸,“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为娘的苦心呢?”

“娘,我求您了!放了他吧……”

萧霓心头一阵火起,“来人!”

“是,夫人。”屋外立刻进来两名家丁。

“把大小姐请回屋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房门一步!”萧霓将琚儿扔回到闻诉怀里,丝毫不再理会她的哭求。

曾霜不无忧虑地看着闻诉被押走,心下有些沉吟,一时便没有说话,直到萧霓问道:“现在可有好的对策?”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呃,夫人,闻公,在下以为,现在正是可以巩固我方计划的时候。”他拱了拱手,“皇上此番派去查案的是萧水天萧侍郎,这是皇上在高鹄的事上不得不作的让步。萧水天是何许人?”曾霜一笑,“其父是‘辛酉三才’之一的萧达,与那麟王的第一智囊左明舒可是同科进士,多年至交。若他前去与左明舒会晤,只怕我们就可以与麟王进一步合作,如果能调动这一方兵马,那么高鹄的存在与否,已无足轻重了。”他拢了拢袖子,见闻君祥回色作喜,萧霓也跟着点着头,便接着道,“上面的这位只怕并未想到这一层……啊,对了,闻公,匈奴那边,咱们可以定了。近年来的联系应该也要派上用场了。”

闻君祥一怔,“你是说……一直贿赂的匈奴左谷蠡王克萨巴?”

“正是。闻公,咱们在匈奴这裏的一子棋,为的不就是到时能够里应外合么?”曾霜深沉地扫了眼烛火,灯花爆开朵朵,蜡泪滴滴,流淌在灯盏上,凝成条条怪异的形状。“试想,如若边塞狼烟四起,处处告急,麟王配合,瀛州便是一个致命的空儿!孙须便不得不走,只要他一走,闻公与夫人便可高枕无忧。无军之帅便是去了钳的螃蟹,再也舞不起来了。”

“好!好好……果然是条妙计!”闻君祥重又恢复喜色,“可是那萧水天能明白这意思么?”明日出发在即,只怕现在去说已是不及。

曾霜笑笑道:“萧大人何等聪明剔透之人!早在他接过皇上的诏书之时便已知晓他的使命了!呵呵。”

“哦?”萧霓微侧了侧头,“当初他不是由王熙提携入府的么?如今王熙倒戈,他会没什么异心?”

“夫人请放心!在下早去打探过了,萧水天是聪明人,自然知晓哪一方是更有前途的。早在王大人被扣之前,他便已修书一封,通知在下要小心王大人摇摆不定。由此可见,此人之心全在我方。由他出面与左明舒谈,可事半功倍。”

“好。那我们就尽快与匈奴一方联络吧!”萧霓应了句,忽又有迟疑,“只是,那匈奴……”她本想说匈奴蛮子,若到时攻破边防,那定是有乱碧落关塞。

曾霜淡淡地笑了,有一抹极隐约的嘲弄,“夫人现在首要的,可是皇位。”江山与皇位,依眼前这位夫人的心思,怕是不能兼顾了。

萧霓一怔,脸色倏变,马上道:“不错。尽快与匈奴联络吧!这事就交给你了,曾霜!”

“夫人放心。”

春分,雨势连绵,丝毫不见好转。一驾篷车驶在无边无际的雨幕里,泥迹溅在车辙上,再被雨水冲刷干净,如此周而复始,篷车已近瀛州永治。

萧水天伸手挑起油布一角,车外烟水迷蒙的雨幕将四宇茫茫,都笼在其中,根本瞧不清什么。“春分有雨到清明,清明下雨无路行。”他无意识地喃喃念道,复又放下帘幕。萧水天靠上车壁,外间的豪雨敲在车上,“噼噼叭叭”地密响,杂乱无章,正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实在不怎么有底,眼下的情势看来,双方势均力敌,若只在国内斗智斗力尚可宽心,但其中却还牵扯到了麟王与匈奴,这就使得局面极为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此行,父亲与左明舒之间到底有多少交情,他不敢高估!

“大老爷,入永治城了。”外面的车夫略偏过头喊道。

“嗯。”萧水天点点头,沉吟了会,心中暗下一个决定,“再加你二两银子,直接去麟州。”

“大老爷,这恐怕得天黑才到得了。小人家在陈州,这……”车夫有些不愿。

“五两银子,你走不走?”

“走,走!大老爷出手大方!好咧!天黑之前,一定到麟州。”车夫再使一鞭子,马便在这滂沱大雨里,亦是快奔起来。

掌灯时分,总算是赶到了麟州杨城。萧水天在一所馆驿才下马车,正欲打听左明舒的府上,却早被一管家模样的家丁止住。

“这位大人可是朝廷派来查瀛州平将军一案的萧水天萧侍郎?”

萧水天眼一细,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忽然间有柳暗花明之感。他看着来人,近乎直觉地脱口道:“正是。阁下可是左明舒左大人府上的?”

家丁抬头朝萧水天细看了番,笑意里有些佩服,“小人正是左府中人。我家主人已恭候大人多时,大人远来辛苦,家主已备下薄酒,为大人洗尘。”家丁朝身边的一个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赶了一驾马车过来。

“大人请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