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卓妍再一次出现在李清海面前的时候,李清海微微有些诧异,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长款衬衫,一条黑色的紧身麻制短裙,清汤挂面般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一脸的病态,说不清的憔悴与失意,然而还在刻意地维持着一份与年纪毫不相衬的镇定与坚强,仿佛狂风中的一朵随风摇曳的小花,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疼楚。
看到李清海走进咖啡店,许卓妍招了招手,对服务员说:“两杯咖啡!”
咖啡端上,许卓妍拿起奶罐轻轻地将鲜奶注入在深褐色的咖啡中,然后又撕开一包砂糖,倒了半包进去,拿起碟子上的小勺轻轻搅拌,看着那原本深褐色的液体,一点儿一点儿变淡,变的柔和温暖明亮起来,才把这杯调好的咖啡递到李清海的面前。
李清海有些莫名,接到她的电话,就有些意外,她说要见自己,而且不在警局,地点选在南山区的一家花园式的露天咖啡馆里。
李清海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然而在挂了电话以后,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儿患得患失的感觉。
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然而此时,面对沉静如水,憔悴如落花的她,反而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她能够从一个男人注视自己的目光中读出内容,至少她相信,他对自己是无害的,是好奇并带着少许的喜欢,所以她把他约出来。
“李SIR,请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李清海很自然的用手摸了一下裤袋里的烟盒,但是却没有掏出来,他笑了笑说:“叫我清海就可以!”
许卓妍笑了:“想抽,可以抽!”说着便把桌上的烟灰缸推到他面前。“我以前很怕烟,我们家没有人抽烟,老爸在家里不抽,偶尔会楼道里抽一支,被老妈发现了,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可以数落上他一个星期。后来,来到深圳以后,跟客户谈事情,没办法阻止那些上帝不抽烟,所以渐渐的,我习惯了。”
李清海自认为自己看人一向很准,这个女孩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过得很不如意,原本是一张明媚可爱的脸,总是不知为何被淡淡的哀伤萦绕。寂寞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想去关注。
“清海!”她叫着他的名字,有些不自然,微微笑了笑,稍后继续:“把你约出来,能不能不当自己是警察,而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听一段故事?”
李清海很意外,他怔怔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她又笑了,俏皮一笑:“记住,我不是犯人,也不是你的线人,你现在也不是在审讯室里录口供!”
李清海也笑了,终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抽了起来。
故事很长,仿佛是一个女人从青涩到成长的整个蜕变过程。她没有所指,只用了“那个女人”四个字作为代词,然而李清海知道,“那个女人”指的是廖永红——也就是红姐。
李清海再一次感觉到意外,虽然他不会花痴到以为她约自己出来,只是聊聊天,谈谈心,但是他以为这个故事是关于她的,没想到,还是为了廖永红。
仿佛犹如一记闷棍,李清海觉得胸口有些发堵,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而她讲完以后,再也不发一语,用小勺搅着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加奶、加糖,不停地搅动着,仿佛那咖啡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拌的。
李清海盯着她,目光里是抱歉和些许的无奈:“故事,很动听,也很感人,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位大姐,我会同情她,也许会尽我所能去帮她。但是,要知道一个人如果走错了路,可以绕回去重新走,只不过是损失掉一些时间而已,可是如果做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应该接受的制裁,是躲不了的!”
许卓妍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目光,不由地有些呆住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乱如麻,似乎李清海说的极有道理,又似乎全无道理可言。
“我知道,但是我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这种事情能不能用罚金代替刑罚?”她的眼神儿中全是期待,但是李清海不想瞒她,直截了当的答覆:“不可能!”
她点了点头:“我来之前,上网查过了,也知道大概的结果!”一声深深的叹息之后,她面色一变,变的坚毅而明快:“我找你是有两件事请你帮忙,你大概会奇怪,我为什么要请你帮忙,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李清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在云雾中看着她:“哦?”
“是,工商和检察院封存了我们的账目,冻结了全部资金,货物的问题还可以拖一拖,但是员工呢,一百多名员工的工资、保险、公司正常运转的钱从哪儿来?”她有些激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如果说她是嫌疑犯,是坏人,那么这样的手段,逼一个正常发展的公司破产、让一百多名员工失业,这又算什么,不瞒你说,我已经开口求人借了二十万暂时应付这个月的工资,但是下个月呢?再这样下去,真的是逼良为娼了!”
“逼良为娼?”李清海的心随着这几个字莫名的抽搐了一下,他盯着她:“你跟谁借的钱?你老公?”
“老公?”许卓妍苦笑着:“你说林启凡?我们离了!”
“离了?”李清海仿佛又想起抓捕廖永红的那个晚上,那个暴躁的冲进舞池中一把将许卓妍拖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