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陌上花开(1 / 2)

少年屠龙传 管平潮 5175 字 28天前

说真的,最近这大半年,也实在难为端木楚了;为了帮他的好兄弟脱罪,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络腮胡丛生的大老爷们儿,这时候居然变得跟小时候一样撒娇,拉着姐姐的袖子使劲摇,务必让这位皇后姐姐帮忙。

见他如此,满心不愿意的端木皇后,不由得也有些心软了。

所谓知姐莫若弟,一见她眼中神色有微妙变化,端木楚立知有戏,于是那撒娇萌态“变本加厉”,简直“骇人听闻”了。

见他如此,一旁侍奉的宫女们,即使宫规森严,也实在忍不住,全都“扑哧”笑出了声。

这笑声端木楚听在耳里,虽然尴尬无比,但也顾不得了,继续撒娇充愣。

“好吧……”功夫不负有心人,端木楚这一番牺牲,终于换来了端木皇后松口。

不过也许是惯性太大,端木楚竟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继续摇着姐姐的袖子。于是端木皇后只得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弟弟啊,别摇了,姐姐都答应了。你再这样,这些小蹄子们,要笑得更欢了。”

“噢!”到这时,端木楚才反应过来,既欣喜又尴尬地松开了皇后姐姐的袖子。

“对了,最近你自己怎么样?”了却此事后,端木皇后才来得及拉家常,毕竟对她来说,什么苏渐的安危并不太放在心上,弟弟的冷暖才是她第一关心的。

不过她这样的关心,端木楚显然不领情,立即道:“姐姐,弟弟最近除了忧心苏渐老弟的冤屈,其他什么都好。如果姐姐不快点去跟皇上讲这个事,你弟弟真要吃不好、睡不好,很快一病不起了。”

“你呀!”端木皇后闻言宠溺地一笑,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头道,“小楚啊,你整天苏渐长苏渐短,再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要吃醋了——好好好,别拿这个可怜的样子看着我,姐姐这就去找皇上。”

“快点去快点去!”端木楚一听,喜得抓耳挠腮,立即起身让路,生怕皇后姐姐走得慢了。

见得如此,端木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加快了速度,在宫女的搀扶下,朝寝宫珠帘外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到珠帘边,便听得一阵急速的脚步传来,转眼间便有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进珠帘内,叫道:“苏渐无罪了!苏渐无罪了!”

“什么?”一听这话,正在往外移动的所有人,全都一愣,停住了脚步。

“慢点说慢点说!”端木楚首先反应过来,抢步向前,站在那小宫女面前道,“你说什么?苏渐怎么就无罪了?”

“啊?”小宫女吃了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惶恐地说道,“端木大人……奴婢还以为您希望苏渐无罪呢,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什么乱七八糟的!”端木楚一脸莫名,眼见小宫女磕头如捣蒜,便大喝一声道,“胡说什么?我当然希望苏渐老弟无罪了。我是说,这事翻案如此之难,怎么你突然就跑过来咋咋呼呼说苏渐无罪?难不成有心戏弄本大人?如果这样,小心你的脑袋!”

他这般威胁时,端木皇后也一脸不快地看着地上的小宫女,显然和弟弟心思一样。

“不敢欺骗大人,”到这时,地上的小宫女反而镇定下来,抬起头说道,“皇后娘娘、端木大人,是皇上御书房那边传来信儿,说天宸阁用灵鸽递公函来,说苏渐大人在龙境中立下了‘不世之功’——”

“呃,奴婢也不知道这个‘不是之功’是什么,到底是不是,为什么不是功劳听起来却好像立了功。总之皇上命奴婢赶紧过来,说跟您讲一声,知道皇后娘娘一直关注此案,让您尽快放个心。就是说,苏渐大人立了那什么‘不是之功’,证明他没罪了!”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没罪了没罪了!”这次端木楚再也没有误解,听到苏渐终于平反,霎时喜得手舞足蹈,原地直转圈儿。

“呵呵,什么‘不是之功’?你这妮子,该读点书了。”端木皇后嘴上数落着小宫女,脸上却也是一脸的高兴。

京华宫廷中发生的这一幕悲喜剧,显然会影响到数万里之外的北沧海岛。

当消息传到北沧海岛时,已是神州大陆第二年的开春之际。从年历上看,这一日正是“立春”,苏渐不免有些怀想故国的春日。

一念既起,他漫步到海滩草亭,再看看眼前的海天美景,却发现已然心不在焉。

思乡情切,苏渐变得坐立不安,恰在这时,有沧海国信使奔走而来,向他呈递上一封远方的书信。

漫不经心地接过信件,苏渐随眼一扫,却见信封上右下角落款处竟写着“端木、唐”!

霎时间,苏渐身躯一震,一扫散漫之气,立即飞快地拆开了书信。

剥开信壳,苏渐看到,雪白的信纸上内容无他,只用稳健内敛的笔触,写着短短的两行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苏渐是读过书的,“陌上花开”的典故怎会不知?此虽然是吴越王写给夫人的鸿雁之语,两位兄弟在此处引用,自然别有一番含义。

虽只是短短九字,苏渐却看了又看,良久之后才放下信笺。

此时他再看眼前海立云垂的壮景时,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观海片刻后,他悠然自语:“此事甚妙。罪愆一洗,亲朋心宽,国中兄弟,正翘首待我吧。”

一旦得知平安音讯,苏渐便再也待不住了。

苏渐归心似箭,萧国主纵然万般不舍,也无法挽留。

此前,因为惜才,萧君嬛早就对苏渐许以高官厚禄,却依然被少年委婉拒绝。

几次三番后,萧君嬛便明白,苏渐心怀远志,更愿在神州觖望风云,而非在北洋破浪乘舟。

即使心知如此,临别时萧君嬛还是依依难舍。

即将于斯扬帆南去的海港码头,送行的队伍旌旗蔽日。在少年临登船时,即使差一步就要踏上上船的跳板,健美的女国主依然紧握少年的双手,不肯松开。

见她这样,随行的史官神色尴尬,装作视而不见。没想到萧君嬛这时却转过头来,大声提醒他道:“本王正与华夏人杰依依惜别,难道你没看见吗?快给本王记下来!”

听得如此,史官只得赶紧落笔如飞,揣摩圣意,于北沧海国的帝王起居录上写下这样的话语:“国主与华夏苏将军于南港别,其情凄切。临别挽手,晕生双颊;千般难舍,万泪沾衣。怅然空望,唯见帆樯远逝,望云飘远,望鸟飞灭……”

苏渐放舟南渡,即将回归故国;不过在他蛰伏于北沧海大半年时间里,神州的局势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先是忽然有魔人国崛起于北方。

魔人国,由人魔混血之族建成,国民称为魔人。

魔人之名,不仅因为其血统源自人魔二族,更因为他们的外貌特征也综合了人魔两族的特点。他们大多头生双角,或像羚羊角,或像犀牛角,瞳光或绿或红,如鬼火如血光,和人、龙二族完全不同。

不过除了这两点魔族的特征,魔人倒也和人族无异。

在魔人国突然立国之前,神州大陆上无论人国还是龙境,也有零散的魔人出没,不过从来没见过成千上万的魔人,他们忽然间组成了强大的军队,在神州北方边陲开疆辟土,竟一夜间竖起大旗,立国了!

除了出现得突然,魔人国的选址也颇耐人寻味。

虽然魔人国位置在神州北陆海滨,似乎极为荒远,但严格来说,那里乃是天雪国的领土。只是因为天雪国疆域广大,又多是苦寒之地,地广人稀,对很多地方的统治,也只存在于口头上。

但不管怎么说,魔人国还是占了天雪国的土地,并且从其东西方向来看,无巧不巧地居于北沧海国与雪晶国正中间,在北沧海国之西一千五百里,又在雪晶国之东一千五百里。

如此精确的选址,不太像立国者的个人趣味。魔人族显然要在立国之初,避开周边所有势力的锋芒,低调地生存发展。

不得不说,这样的阳谋,还真的就起到了作用。

作为受害者天雪国,本来有充分的理由去剿灭魔人国,但无奈鞭长莫及;其统治中心天雪城离魔人国的距离,简直比北沧海和雪晶国还要远,几乎有三四千里。所以面对魔人国的崛起,天雪国暂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雪晶国新立,北沧海国要应对来自海上的威胁,两国对阻止魔人国立国一事,就算有心,也是无力。于是这么大一件事,最后竟然没有惹起任何战火。

当然,这只是针对具体的国与国之间来说的。

从魔人国的内部来看,其立国过程充满了血腥。他们的立国之地北洋之滨,原本都有渔民居住;面对世代所居的领地,竟然被这些面目可憎的混血异族侵占,渔民们自然奋起反抗。

无奈面对蓄谋已久的魔人族,北滨渔民完全不是对手,奋起的反抗最后都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眼见反抗无用,残存的北滨之民不得不接受了悲惨的命运,开始向外逃难。

虽说魔人国周边各国都采取了绥靖的态度,但随着北滨难民的涌入,魔人国血腥残忍的恶行被揭露扩散,情况也就开始渐渐地发生变化。

听到魔人族的可怕罪行后,天雪国最先采取行动,开始大举搜捕混血之族。

在以前,对于混血种族,其他态度暧昧的王国就不用说了,就算是态度最激烈的天雪国,最多也不过是把最可能惹事的壮年混血族男丁抓入劳役营,用繁重的苦工劳役消磨他们的精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天雪皇雷烈心一声令下,无数天雪国中的混血民众被赶出了居所,无论老弱妇孺,全都被赶入劳役营充当苦役。

于是在这个疆域广大的北方大国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境况:造恶的魔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倒是逆来顺受的天雪国混血之民,承受了和受害者北滨渔民差不多的悲惨下场。

更值得注意的是,天雪国对混血之族的态度,渐渐影响了人族其他王国;原本态度暧昧的人族各国,对境内的混血之族开始变得不友好,不少王国很快开始清理混血者。

当然,和那些突然集中出现在北滨的魔人不同,人族王国中大多数混血者,都是类似亚飒的龙人;他们顶着混血者之名,被大肆驱赶抓捕,还被强加了一个充满屈辱的新名字:“污血者”。

人族王国的帝王将相,采取管制混血者的措施,动机听起来都很合理,都是为了消除潜在的危险,避免发生类似魔人国那样动摇人族根基的悲惨事件。

但他们可能没意识到,仅有正义的动机,却采取了不正义的手段,则种下的这段因果,到最后很可能会变成苦果。本就纷扰的乱世,究竟滑向何方,变得更加未为可知。

这场变乱的发起国天雪国国主天雪皇雷烈心,现在却在苦恼另外一件事。

当然这件烦心事并不是什么新情况,而是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他内心的一件事情。这就是,如何励精图治,夺取人族王国联盟的领导权。

一直以来,八大人类古国全都唯华夏国马首是瞻。虽然天雪国仗着幅员辽阔不太买账,但毕竟综合国力不及华夏国底蕴深厚,所以一直以来最多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大局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唯一一次过分的举动,还是上回太庙山之战,天雪国救援缓慢,最后幸亏雷冰梵出动雪狼骑,让两国至少在明面上没撕破脸。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雪皇雷烈心的野心,变得越来越大。

他越来越不服气华夏光武帝李翊,觉得这家伙无论年龄、资历、武力都不及自己,凭什么一直受天宸阁认可,佔着联盟盟主的位置不放?

人心一旦偏移,所思所想会越来越局限偏执。

多年的执念酝酿至今,都已经达到让雷烈心坐卧不宁的地步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正当雷烈心在卧雪殿中越想越憋气,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转圈踱步时,他那位新晋一年多的贵妃雪奴儿,腰肢款款地走进卧雪殿来。

“雪奴给皇上请安。”纤衣软袖的雪贵妃,娇滴滴地跪倒请安。

“起来,起来。”雷烈心看了她一眼,摆摆手让她起来,便又继续兜自己的圈。

见得他这般心不在焉,雪贵妃很是惊异,毕竟自己在天雪皇的心目中,就像个开心果一般,无论再愤懑生气,只要见她来,他总是笑脸相迎。

察知此情,雪奴儿惊讶之余,嘴角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上,”她温柔无比地说道,“不知您究竟为何事心忧?是否需雪奴歌舞一曲,让您暂解忧愁?”

“没用的。”雷烈心摆了摆手,苦闷道,“爱妃舞姿,天下无双,只可惜朕心中所忧,更是天下无双,岂是歌舞能解的。”

“啊?这么厉害呀。雪奴真有些担心呢。”娇柔的女子摆出一副惊诧忧心的模样,用最温柔的语调问道,“皇上,不知道方不方便把忧心之事说出来呢?虽然雪奴见识浅薄,不能为君王解忧,但曾闻人言,无论什么愁人事情,只要跟人说出来,心情就会舒服很多呢。”

“哈!”听到她这番话,雷烈心神色倒是稍稍舒缓,转过脸来看着她道,“爱妃啊爱妃,你真是单纯得可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听别人说?也罢也罢,反正你也不懂这些军政大事,说与你听,也无妨。”

于是接下来,雷烈心就把自己心忧之事,原原本本地都说与雪奴儿听。

本来他也只把这当成一个倾诉,没对解决问题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当他说完,雪奴儿却微微垂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咦?”见她如此,天雪皇打趣道,“莫非雪奴爱妃真有什么定国安邦之策?哎呀,那朕真是小看你了!”

“皇上,”雪奴儿抬起头,看着帝王,一脸谦卑地道,“定国安邦之策不敢说,不过小女子还不算笨,刚才听了,是不是说到底,还是要咱的国家变强大?”

“咦?”虽是同样的语气,这一次,雷烈心看向女子的眼神,变得有些惊奇。

“你很聪明,”雷烈心看着雪奴儿,缓缓地说道,“可是,我天雪国虽然占地广大,但多是苦寒之地,物资匮乏,短时间内想变强大,去和华夏抗衡,谈何容易?”

“也不一定啊,”没想到雪奴儿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这个心思,说不定就有办法呢。”

“嗯?你仔细说说。”原本神色散漫的天雪皇,忽然变得有些认真起来。

“那,皇上,奴家说说可以,但若是说得荒唐,皇上可不许笑呀!”雪奴儿撒着娇地说道。

“哈哈——呃,不笑不笑,爱妃说吧。”雷烈心笑道。

“嗯,谢谢皇上。刚才,听了皇上所说事情,雪奴也觉得,要按寻常的法子赶上华夏国,虽说不是不可能,但也要很长很长时间,说不定要上百年呢。真的有些久呀,所以皇上您最好找些快点的法子。”雪奴儿眸光闪闪地说道。

“我也知道要寻些快点的办法。”刚才抱着希望的雷烈心,面露失望之色,“可是,哪是这么容易的?朕已经苦思十几年了,也与朝堂重臣密议了不下几十回,但终究没什么好办法,唉。”

“皇上,不要苦恼。也许是商量此事时,找错了人呢?”雪奴儿道。

“咦?爱妃此言何意?”雷烈心目光一紧,盯着雪奴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