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已经挥出一半的血歌剑,立时被苏渐硬生生地收回。
“你说什么?”苏渐仗剑而立,冷冷说道,“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叫我‘苏渐’?”
“是啊!”兰雅喜道,“苏大人您终于听到我说的话了。是这样,我叫兰雅,是沧雪大人的女侍。可让我找到你了,我家沧雪大人有话要我捎给您呢。”
“沧雪?有话给我?”苏渐一听,顿时便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看着喜滋滋的冰龙少女,他有些怀疑地问道:“兰雅?你说你是沧雪的女侍?那你知道不知道,我和你家主人的事?”
“当然啊!”兰雅笑道,“我家主人,时常念叨你呢。”
“哦?她怎么说我?”苏渐镇定问道。
“她说你为人非常正直,有情有义,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兰雅快语说道。
“哇呀!”苏渐一听立即又把血歌剑急挥而起,“好个骗子!居然假冒沧雪之人诳我!我明明对她——”
“等等!”值此危急时刻,那兰雅女侍一时情急,连忙叫道,“对!刚开始是您骗了她,还偷了她一些东西,但后来——”说到这裏时,苏渐已经电射而去的血歌剑锋,瞬时停止。
“唔,这说得就有点像了,不过还不够。”苏渐乜斜着兰雅,语气不善道,“再多说点,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奸恶之人指使冒充的。”
“苏大人果然谨慎聪睿!”兰雅女侍立时笑嘻嘻地恭维一声道,“现在是战时,您小心谨慎点也是应该的。好吧,那我就多说点我家主人和苏大人您的事情。我家主人,还曾掠您为奴呢,叫‘渐奴’,她——”
“咳咳!这就不用说了。”苏渐立即打断了她。
“啊?这件事不行啊,那我再说一件,”兰雅女侍快语说道,“后来您和我家大人在魔语海渊中,在那魔火洞里,还不清不楚纠缠了一夜呢!”
“啊呀,还是别说了!”苏渐连忙叫道。
“不说了吗?”兰雅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道,“我才说了一点点呢,就怕您不放心啊——不行,还是让我说完吧!”
“魔火洞的那一次,你们俩都被坏人下了奇药,要用欢爱来解;结果,一夜过后,我家主人虽然极力跟你说,没发生什么事,可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呢。”
“所以兰雅也很想知道,到底那晚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啊?”
“没有!”苏渐斩钉截铁道,“当然没有了!我多厉害,要有什么的话我怎么会不知道?啊呀,我说你这女娃儿啊,年纪小小的只管追问这些事儿干吗?哇呀!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啊?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我都说相信你了,怎么还停不住话头呢,真是。”
嘴上埋怨兰雅女侍时,苏渐心裏却哭笑不得地想:“唉,沧雪,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这种事情,虽然突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但毕竟类似于闺房之乐,怎么能随便跟人说呢?就算是自己的亲信侍女也不行啊。”
苏渐无论嘴上还是心裏,都不住埋怨,不过他倒是彻底相信了,来人就是沧雪派来的。
知道是沧雪派来的,苏渐就没那么大的敌意了。因为他知道,那个天才龙巫女,虽然每次都被自己骗,但也不知道是她心太大还是脑子太傻,对自己总还是那么友好。
“你真是沧雪派来的?”苏渐还是不放心,盯着冰龙女侍,本能地又问了一句。
“真的,不骗你!要是骗你,就让我将来被主人,当作试验新法术的靶子!”兰雅赌咒发誓道。
“嗯,那我就相信你了。”见她发出这么毒的誓来,苏渐就彻底放心了。
“说吧,”他问,“沧雪叫你来找我干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兰雅便把沧雪临行前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苏渐听。
刚开始时,苏渐还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随着冰龙女侍清晰快捷的话语娓娓道来,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当苏渐终于赶回人族国境时,人类诸国,都摒弃前嫌,组成了强大的联军,陈列在星降高原之北的幽州国一线。
当然现在的幽州国,只有地理上的意义了;从国政上来说,雷冰梵已经成为天雪新皇,原先那个幽州国变成了天雪王朝下面的一个普通封国了。
这时候人族大军陈列幽州封国一带,对北方的天雪城方向呈戒备包围之势。
同时,各大人族古国的后续援军,依旧从四处源源不断地赶来,甚至远在南北两端的南北沧海二国,都分别由国主萧君远、萧君嬛,带着精锐之军赶来支援。
和人族联军类似,这时龙国后续援军也从冰龙国一带入境,源源不断地涌来。那处的风暴之墙,被隐龙君安插的奸细从内部攻破后,便被后续的龙族大军稳稳地占住,等同于天雪国东方的门户已经洞开。
虽然实力不断增强,但龙族其实只要保证血祭大阵正常运作即可,四处出击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因此,虽然他们已经具备了横扫周边千里的强大实力,却依然龟缩在天雪城和周边一带,集中重兵,全力保护天雪城中的血祭大阵。
一时间,人龙双方的兵力,在天雪国中间地带,呈现了一种胶着之势。
但无论哪位人族的帝王首脑都明白,这样的胶着之势,只是表面现象;简单地说,这只是龙族暂时不屑于出击而已。
并且,如果此事拖下去,倒霉的绝对不是龙国一方。
哪怕双方同时期增加的兵力相同,那龙军的战力比人族军队,强了何止十倍?
更何况,随着那邪恶诡异的血祭大阵冲天血光的诡秘吞吐,越来越大范围内的百姓军民,神魂黯淡,奄奄一息。
此消彼长,最终是什么结局,人族联军的首脑们,心知肚明。
甚至,他们明白,那巫龙之王撒菩勒伯,阴险残暴,绝不是有耐心的主。
种种迹象表明,目前龙军的收缩态势,很可能只是暂时的;那位龙之帝国的摄政王大人,应该是在等待什么契机。
虽然根本猜不出他在等待什么时机,但只要时机一到,狂暴的龙族大军定会朝南方倾泻而出,到那时整个人族王国大地,恐怕比前些日星降高原的洪水冲过,还要凄惨百倍。
所以,现在人族联军的上上下下,全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连最淡定乐观的长者,都度日如年,内心将近崩溃。
就在这万般狼狈惶急之时,苏渐出现了,还带来了一个出奇重要的消息!
苏渐一回到幽州城,就把这消息报告给了轩辕鸿。
轩辕鸿立即看出这则消息中蕴含的重大机会,立即冲出临时办公之所,快马加鞭地前去报告太叔无用、李翊等联军首脑。
毫无疑问,李翊等人的看法,和轩辕鸿相同。
他们立即决定由天宸阁阁主太叔无用作为召集人,召集各大王国的帝王将相,齐聚幽州王府议事大厅中共商大计。
不用说,作为此事的关键人物,苏渐也被李翊特别下旨,列席旁听本次议事。
议事开始后,先由苏渐亲口复述了一遍沧雪捎来的口信。
听完他的话后,李翊等联军首脑,全都又惊又喜。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相信苏渐所说的话。
这些人当中,梦泽国国师陆山宾,就是其中一位。
陆山宾,乃梦泽国宰相诸葛贤的首席谋臣加多年老友。
因为多谋善断,特别是在梦泽国翡翠惊天雷闯祸事件中,他出谋划策,力挽狂澜,因此得到了各大王国首脑的信任。
所以,现在的陆山宾,在联军中的地位非同小可,正是人族联军的主将军师。
主将军师,类似于首席军师;他的话对各位具有决策之权的帝王们来说,有着很重要的参考作用。
事实上,当苏渐说完之后,大家纷纷议论了一阵,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陆山宾。
多年的幕僚生涯,让陆山宾对这样的目光极为熟悉。
他连个停顿都没有,立即看向苏渐,肃容说道:“苏大人,你所言之事,非同小可。”
“若真,则我人族很可能迎来转机;若假,别说转机了,连现在胶着之势也不可得,整个人族联军会土崩瓦解,朝夕之间一溃千里。”
“到那时,万里壮丽山河,自然千疮百孔;我族千万子民,也都会倒伏喋血于龙族铁蹄之下。”
“所以,苏大人,陆某希望,你能把你和那位沧雪龙巫女之间的所有事情,都跟我们一一道来——陆某的意思是,从一开始讲起,直到近来的所有之事,不可遗漏任何一件;若有遗漏,很可能让我等判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会让我族万千军民的性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裏时,陆山宾察言观色,见少年略有为难之色,便立即拱了拱手,正色厉声说道:“苏大人,国难之前无私事,还望你从大局考虑,为千万子民着想,将你与沧雪交往之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陆山宾这一番话,显然打动了所有人;大家交头接耳,纷纷称是。
这时那联盟共主李翊,也清咳一声,看着苏渐,肃容说道:“陆军师说得没错,苏爱卿,你就按陆军师所言,将你和那龙族女子的所有交往,一一道来吧。”
连自家的皇帝都这么说,苏渐再有心不说,也没办法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自己和沧雪前后所有之事,详尽地道来。
在讲述时,苏渐也意识到自己前后好几次与沧雪打交道,都是在骗她。
意识到这一点,看着满座的金紫衣冠,就算不提王位官职,就是年龄也大多是他长辈。因此他在讲述之余,也十分心虚地替自己辩解。
他说,虽然欺骗之事,君子不为,但敌我分明之时,这些都是权宜之计;那沧雪毕竟非我族类,与其斗智斗勇之际,似可不拘小节。
苏渐的这些担心,都只是多余。
众人听着他每次哄骗沧雪从而脱身之事,不仅毫无鄙夷愤怒之情,反而兴致盎然,连连点头;他们都称苏渐知道随机应变,果然不愧为华夏最精英的玄武衞!
苏渐和沧雪这些事情,雷冰梵和洛雪穹以前也偶尔听他提起一些;现在重新听他提起,还说到那么多细节,他们全都笑看着自己这位老友,心裏觉得他也真是不容易。
苏渐怯怯地叙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军师陆山宾。
这时他发现,陆山宾的神色极为凝重。
苏渐心裏顿时咯噔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苏大人,”陆山宾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果然还须你事无巨细地说来。现在我方应对之策,已经有了。”
“啊?这么快?”见老先生没指责自己,苏渐安心之余,也对他的话十分奇怪。
“有了。”陆山宾手捻颔下胡须,悠然说道,“三十六计,众所周知,今日之事,正宜使用‘美人计’。”
“美人计?”苏渐一听便脱口说道,“莫非要选派美貌女子,去诱惑冰龙之王,让他坚定反叛之心?”
“非也非也。”陆山宾立即摇了摇头,凝视少年道,“这位美人,并非女子,就是苏大人你啊!”
“我?”苏渐惊讶万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陆山宾手指着他,笃定说道,“从你方才所述之事,显然那冰龙巫女对你有意;而据方才轩辕鸿大统领跟我等所说,沧雪此女,对其叔叔冰龙之王,有绝强的影响力。”
“因此,苏大人,能者多劳,一事不烦二主,就得用你这‘美人’去‘色|诱’沧雪了;必要时,也可失身啊——呃,不对,不是失身,是‘为国捐躯’。嗯,反正,你身为男子,也没什么损失。”
一听他这话,苏渐顿时涨得满脸通红。
他下意识地看了洛雪穹一眼,然后立即大声叫道:“此事万万不行!好男儿正当上阵杀敌,岂能以男色行事?再说我长相也普通,并不是军师所言的‘美人’!”
“哦?”陆山宾察言观色的本领不是一般的厉害,听得苏渐拒绝,他立即转向洛雪穹,恭敬地问道,“洛国主,族难当前,事急从权,在下方才提出此计;不过苏大人却太过谦逊,极言自己并非美人,那请洛国主从女子角度,说一说苏大人此人,相貌如何?”
陆山宾不愧为罕见的人族智者;他轻轻一句话,就把焦点从苏渐拒绝之事上引开,让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苏渐到底俊美不俊美上去。
也是关心则乱,洛雪穹被陆山宾一问,也来不及想到其他,况且要让她说苏渐的坏话,简直比强迫苏渐接受“美人计”更难。
于是只见洛雪穹轻启樱唇道:“苏大人不论其他,只言相貌,可称人中龙凤;其质已俊美,更难得英气勃勃,灵动爽朗,暗蕴难言之气度魅力,正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雪穹,”听她这么说,苏渐无奈地苦笑道,“你夸我,我谢谢你啊。但此时……为何过誉啊!”
表面上不好说什么,但这时苏渐心裏却想:“唉,雪穹啊,我知道你对我颇有好感,简直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你的评价,根本做不了数啊。”
虽然心中有理有据,但这种话,如何能在这种场合公开说出来?况且,他并不知道,洛雪穹这一番评价,确实没把私情夹杂在裏面,乃是客观如实之言。
陆山宾何等人精,只是一瞥,他便已看出雪晶国国主对这少年,竟是情丝相系。
看出这一点,他有些心惊,便故意对洛雪穹拱手说道:“洛国主,感谢您如实之言。此事对我族而言,极为重大。况且我族手中,确实毫无筹码;现好不容易看到一线曙光,正应该牢牢抓住。”
“据在下多年研究龙族所知,那沧雪不仅对冰龙之王厄古烈有重大影响,而且她自身乃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巫女,在整个龙之帝国中,有极高的声望。”
“她一旦仗义执言,厄古烈言听计从;她一旦举起反旗,对整个龙族军民而言,都是极其重大的震撼和影响。而她,却对苏渐有情。”
“所以,臣恳请洛国主告诉微臣,为确保促成冰龙国反叛,用苏大人去行‘美人计’,应当与否?可行与否?”
听着陆山宾连珠炮一样的言辞,洛雪穹并不好受。陆山宾的计策,简直是将她心仪的男儿推向了敌族的女子。
但最后听陆山宾发问时,洛雪穹默然片刻后,还是毅然说道:“此计应行。”
“好!”陆山宾立即鼓掌叫好。
此时他甚至都不再看那些早就流露赞赏神色的各位国主,便转过头来,急不可耐地对苏渐交代各种具体事宜,并且再次强调,必要时,他可“失身”。
这一回,有关说辞更加直接赤|裸。陆山宾提到,苏渐一定要尽一切努力,务必让沧雪死心塌地、言听计从。
听他这般交代,参与议事众人也齐声附和,不仅发自真心,情态还极为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