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接到结衣打来的电话。‘不好意思,之前麻烦你了。’结衣轻快的声音甚至让人感到一丝淘气,反而让我更不安了。那时候我正在学生会办公室写前一天去参观R高中的报告,为了避开其他学生会成员的目光,我走到走廊上去讲手机。“结果没事吗?”我把手肘靠在扶手上问道。多云的天空下,校舍中庭的银杏树稍上还余下几片叶子,受到北风的吹拂。‘没事啦!我四处去道歉过了,当然主要是跟鹫尾先生道歉啦!啊哈哈。’结衣的开朗反而让我感到一股寒意。‘接下来要说的事,其实应该当面跟你说的。只用电话说明,实在很不好意思。’我明白结衣接下来想说什么,所以拼命思索如何打断她的话题。但是,我的所作所为都是白费工夫。‘你也知道了吧?我父亲……他已经不在了。我很感谢你们至今为我调查了这么多事情,调查费用的报价单用手机简讯传给我就好了。’“等一下。”我什么也没想就说了。“如果现在取消委托,我们会很头痛。因为爱丽丝现在——”我的言语坠落在扶手另一端的虚空中,仿佛听到结衣困惑的叹息。“爱丽丝很多事情还查到一半,请你再等我们一下。”‘你在……说什么呢?’结衣说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爸爸已经被人砍断头死了啊!你究竟在说什么呢?他到现在还身分不明。我说想去警察局,结果鹫尾先生和社长都哭着求我不要去。’“……对不起。”‘为什么鸣海要跟我道歉呢?你什么坏事也没做啊?我已经没有事情需要拜托你了,所以,所以……”结衣的声音突然失去温度而萎缩,仿佛将被北风撕裂。在她挂断电话之前的最后几句话,我几乎都听不见。可是结衣,你不想知道吗?我向沉默的手机询问。你不想知道是谁砍了你父亲的头,又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事吗?不想咒骂犯人吗?不觉得对方应该赎罪吗?或是不想报仇吗?可悲的自问,而我连自答的力气都没有。我合上手机,塞进口袋,两手抓着扶手蹲下。我明白没有我帮得上忙的事,但是我们仍旧继续调查。就如同失去手腕却苦于幻肢痛的人一样,空虚地搔抓已经失去的手腕。*NEET侦探事务所位于五层高的大楼,大楼四周架设了六台监视录影机。原本是为了调查事务所的访客,所以随时录影附近的状况。这次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派上用场,架设在屋顶上的第六台录影机,拍摄了区立公园前方的道路。“不过还是太远了,不管怎么扩大影像,路人还是只有豆粒大小。这种像素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爱丽丝坐在床上,耸耸肩膀。“就算如此,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其实本来应该是透过少校的人脉,委托大学的专家帮我们修正影像的。但是少校摆明这次要单独行动,所以我们为了找其他人帮忙而耗费许多时间。今天八小时长的影像终于修正完毕,送回我们手上。我和爱丽丝赶紧快转检查。就跟爱丽丝说的一样,影像只能提供我们零星的情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到重要的讯息。虽然在树木的层层包围下看不到公园,可是公园前方的道路拍得一清二楚。公园的另一边是铁轨,所以进出公园的人一定会被监视录影机拍到。“十二月十六号,最晚进入公园的人是——”爱丽丝敲打键盘,倒转影片。“晚上十点左右的这个人。”小指大小的影子爬上阶梯。“这应该是银二先生吧!”“照常理来说是这样,下一次出现人影是第二天早上的四点四十分。”爱丽丝拉开了荧幕下方的搜索栏。画面变得稍微明亮了些,靠近车站的另一个阶梯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我确认了自己手机的来电记录,十二月十七号早上五点接到少校的来电。当时他告诉我银二先生过世了。如果真是如此,这个黑影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者,也就是少校。十分钟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进入公园,应该是其他街友吧!“这应该是你吧!” 五点半左右,画面上出现把脚踏车停在路边、冲上阶梯的人影。“应该是,那时候附近没有其他脚踏车。”此时天空开始泛白,警车也到达现场,公园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接下来的事,我已经亲眼看过了。爱丽丝停下影像。“谜团终于转变为确实的存在了。”我点了点头。平常的区立公园到了晚上就杳无人烟,就连改建工程暂停期间都有护栏挡住各处出口。这几天根本无人进出,唯一的例外是公园最后的居民银二先生。事件发生当天,从银二先生回到公园到第二天早上少校发现无头尸体为止,都没有任何人进出公园。那么究竟是谁,又是如何砍下了银二先生的头部呢?也看不出来有任何搬运砍头用的道具进入公园的痕迹。“对方是怎么动手的?还有为什么动手?”爱丽丝呢喃道。我想告诉爱丽丝却又开不了口,因为她是无法收手的吧!昨天结衣打电话给我,清清楚楚地说要我们停止调查。不管你如何努力解开谜团,所作所为都是白费工夫。住手吧!可是我说不出口,什么也没能告诉爱丽丝。当我开不了口时,爱丽丝突然在床单上站了起来。“现在才晚上八点,还太早了。鸣海,你姊姊大概在担心你,还是先回家一趟吧!凌晨两点半再来我这里一趟。”我抬头望向侦探,眨了眨眼睛。“两点半?是可以来啦,可是为什么?”“我偶尔也想做一些普通侦探会做的事。”现代医学还不承认“开放场所恐惧症”一词,而爱丽丝自称有这种病状。但是她本人不认为是缺陷。因为讨厌外出,平常都窝在事务所度日,如此而已。这也是一种人生的选择,就跟个子矮所以不去篮球部或是头发短所以不绑马尾一样。总而言之,这应该不是一种疾病。我会如此认为是因为虽然不得已,爱丽丝最近外出次数还 是增加了。“是啊,可能是神在我那页的记事本上写说太阳、月亮跟星星都很讨厌我吧!”爱丽丝说道。“我并不介意。如果真的得外出的话,我就一边咒骂世上所有的光芒一边开门就好。这次的事件现场这么近,我就勉强自己一下吧。”爱丽丝的口气很高傲,但是不紧紧抓住我牛角扣大衣的下摆就走不出去。路灯微弱的灯光照射在我们身上,两人像七爷八爷的影子长长地伸入公园的黑暗中。爱丽丝在平常穿的睡衣上头罩了厚厚的斗篷,奇妙的搭配让我找不出理由跟他人说明。不过比起服装搭配,光是走进公园就已经算是惹上麻烦了,我在意也没用。仔细想想,我当上爱丽丝的助手以来,还是头一遭进行这种所谓真正的搜索。因为警察依然禁止大家进入公园,我们才会选择深夜到访以掩人耳目。最后一班电车也已经开走,公园附近一片寂静。公园里充斥了死亡的气息,仿佛触手可及。改建工程也一直中断,因此混合了铺上铁板的地区、翻过土的地面和干枯的草地,看起来像可悲的拼布艺术。“你想得起来,尸体是以什么方式倒在哪里的吗?”我点头回答侦探的问句,一边踏入黑暗之中。因为脚下还散布黑色的血迹,我无需努力就想起来了银二先生是倒在两大片生锈且沾满沙尘的铁板中间。“他的头朝这边,像这样——”我详细地向爱丽丝说明那天早上我目睹的情况。但是就算说出口,我还是没有真实感。直到现在,警方都还没找到银二先生的头部。另外大概是少校接受调查时没说,所以尸体的身分至今尚不清楚;结衣想要跟警方联络,又遭到经纪公司阻拦。所以目前社会上仅得知是一名通称银二的年老街友遭到杀害。只要这样就够了,不是吗?事情像这样掩埋起来就好了。就算挖掘出真相,又有谁会感到高兴呢?“鸣海,拿出平坂电脑。”爱丽丝的呼唤,打断我混沌的思绪。我取出平坂电脑,荧幕上出现分割成三分的全景影像。尽管画面经过光线修正处理,还是粗糙得难以辨识。“从这边进入公园也……嗯,还是会拍到。”我手上这台平坂电脑和爱丽丝事务所的监视录影机同步连线,以确认进入公园时一定会被监视录影机记绿下来。另外也跟录影画面做比较。这个人影的确是在那个方向放下脚踏车,从那边的阶梯一路冲进公园。这样一来,可以确定五点半的人影果真是我。爱丽斯蹲在铁板附近,发现草地上露出泥土的地方有个手心大小的H型浅坑。这是什么痕迹呢?我因为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影像倒转回十二月十六号晚上十点左右看看。结果看了之后,叫了一声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