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燃着数根红烛,不算晦暗,但也并不敞亮。我环顾着四周,见此洞穴仅有一个出口,命这些猴脸蝙蝠死守出口,随后便同祁汜一道往洞穴里头走去。拨开重重纱幔,才发觉这小小的洞穴里头,另藏乾坤,别有洞天。纱幔之后,分立十八罗汉铜像,罗汉眼冒金光,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祁汜见状,连连将贸然前行的我拖拽出去,“疯了?十八罗汉各个武艺卓绝,你没必要硬碰硬!”“说得也是!”我思忖了片刻,随即以弱水披风遮身,继而又拨开纱幔,大摇大摆地朝里走去。祁汜急眼,飞扑至我身前,绑着我的腿,硬是不让我离去,“你休想撇下朕!”“起开!”我抬腿,作势朝他英挺的鼻梁踹去。“不!”祁汜斩钉截铁的答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真是烦人!我低咒了一声,耐着性子指了指十八罗汉铜像,冲祁汜说道,“他们并非罗汉真身,铜像而已!我观察过了,他们的眼珠亦是青铜所造,不能移动。你若匍匐前行,他们指不定看不到你呢?”祁汜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我的弱水披风,往自己身上一披,理直气壮地说道,“朕乃云秦国主,虚**的主宰者!如此匍匐在地,若是传出去,朕颜面何存?”语落,他轻拢着弱水披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倒是无所谓,况且这般姿势你也该好好学学,兴许将来还大有用处!”“你!”我怒不可遏,心底已然将他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个遍,但又不得不匍匐在地,小心翼翼地从罗汉铜像之间并不算宽敞的间隙穿过。祁汜穿过罗汉阵,便褪下弱水披风,将之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之上。他定定地立于我身前,饶有兴致地盯着跪在地上匍匐前行的我。“笨蛋,急什么?这些罗汉转不得身,朕既过了罗汉阵,再将弱水披风扔至你手中,不就行了?”待我穿过罗汉阵,祁汜慢悠悠地将弱水披风交至我手中,戏谑言之,“话说回来,你可能不知道,朕自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期盼着你能这么乖巧地跪在我身前。”我气急,一脚踹至祁汜双膝之上,“王八羔子!想看我下跪?下辈子吧!”祁汜双膝跪地,疼得龇牙咧嘴,痛呼道,“你竟如此狠心!”“谁?”迦叶尊者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我连连褪下脚上鞋履,堵着祁汜的嘴,“嘘!”祁汜刀锋般冷漠的眸子蕴满怒气,他一手擒着我的肩膀,另一手已然扼住我的脖颈。迦叶尊者显然听到了声响,我若再闹出点动静,必定会惊扰到她。出于无奈,我只得保持不动,由着祁汜掐着我脖颈的手愈发收紧。待祁汜眸中戾气消散,他见我脖颈上的深色勒痕,见鬼般匆匆后退去。“歌儿,朕,朕......”“魔神之力失控了?”我反问道。他微微颔首,面露歉疚,“朕不是故意的。”“无妨。你也吃了小爷的鞋。”我如是答着,倒未因祁汜的失控而对他心生怨怼。毕竟,他成魔神已久,仍未被魔性完全控制住心性,实属不易。正当此时,迦叶尊者再度发声,“小十八,是否有人闯入?”“禀尊者,并无。”罗汉阵中,一身量稍小的罗汉斩钉截铁地答道。“知道了。”迦叶尊者松懈下来,屏风后又陷入一片死寂。我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行至屏风前,踮着脚尖,窥伺着屏风后的光景。烛光微弱,熏香阵阵。迦叶尊者跪在软垫上,单手处理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身上的伤,颇为怪异,并不像外力所致,倒像是驾驭不住体内游走的强大力量,被撑裂所致。我看着她龟裂的皮肤,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迦叶尊者莫不是感觉不到疼痛?纵观她伤痕遍布的躯体,已找不出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但她竟一声未吭!待她处理完身上的伤口,我手心已是冷汗涔涔。迦叶尊者对自己都这么狠,可想而知,她对付他人的手段,一定更为狠绝。“若不是她,四十九人祭早已功德圆满!若是让我寻到机会,必让她尝尝我今日所受之苦!”迦叶尊者低咒了一声,旋即将案几前的瓶瓶罐罐扫落一地。迦叶尊者身后,一团黑烟聚成人形,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姿容平庸的小丫鬟。小丫鬟轻梳着迦叶尊者如瀑般垂于背后的墨发,细声细语地宽慰着她,“尊者稍安勿躁,只需再寻得一纯阳之体,四十九人祭便可功德圆满!届时,尊者修得至尊魔神之躯,还怕收拾不了她?”“罢了!我与她之间的账,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了解。”迦叶尊者咬牙切齿地说道。片刻之后,迦叶尊者稍稍平复了情绪,询问着她身后怯怯懦懦的小丫鬟,“当武人在何处?”“他被东临王所救。东临王行迹难查,因而当武也不知所踪。”迦叶尊者沉吟片刻,转而朝屏风外的十八罗汉吩咐道,“速去抓个纯阳之体的男人回来!”“是!”十八罗汉异口同声地答着,浩浩荡荡地朝着洞穴出口走去。但奇怪的是,其中有一身形颀长的罗汉并未离去。他始终挺立着身躯,岿然不动。我思忖着,这尊特立独行的罗汉大概正在打盹儿,并未听到迦叶尊者的指令,因而也未将他放在心上。屏风后,迦叶尊者素手拾起方才被她扫落在地的铜镜,另一手执着画笔,在自个儿脸上描描画画着。镜面随着她的手轻晃了一下,一道暗芒不偏不倚地刺向我的眼眸。我眯着眼,直视着迦叶尊者手中的铜镜,才发现,她竟然没有脸!对,没有脸!我揉了揉眼,继而朝镜面望去。镜面上,迦叶尊者脸上除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及一张无唇遮盖的嘴,再无他物!这是什么怪物?没鼻没唇,面上亦没有高低起伏,光是远远望着,就觉十分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