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界海拔平均在一千米以上,山势波澜起伏,路转峰回。
沿着横江主流修筑的国道前行,无数的弯伏曲线,离心运移。一边刀锋壁立,郁木葱葱;一边是奔腾的横江河水,行于几丈高处,心惊肉跳。
然风景极美。
时值深秋,别处可能是枫叶凋残、万木落寂、草木枯黄,然而过了屏西重镇田池的山坳,一路行来,入目之处却尽是赏心悦目的绿色。这富有生命气息、浓郁的绿色让人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空气里游离的负氧离子,让人的肺叶得到了极好的舒张。
不时还路过许多苗乡侗寨,掩映在那风景如画的青山绿黛里。
两个女孩子十分兴奋,一路上低声笑语,越发地衬托了马波的心情郁结。虽然汽车越野性能还不错,路况并不算好,陆言一路前行专注驾驶,便很少参与了车厢内的谈话。李志隆一路倒是话语挺多。他对这一带的境况和历史渊源如数家珍,拈手即来。
虽然很多并无太多的真实性,也缺乏考证,但是并不影响听众的盎然兴趣。
陆言的本意是独自来探寻一番,然而却经不住蓝勿语、徐雪梅那日的软语相求,美人儿一旦曲意奉承、柔情攻势,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能抵挡的终究不多。陆言想起自己往日对蓝勿语的那小小爱恋,虽然在以后的蹉跎岁月里,已然泯灭在风里,但是拒绝的心思却怎么都强硬不起来。
两个美女相伴,既是幸福,然而照顾起来却也有许多痛苦难言之处。更可恨的是马波这厮居然也以护花使者的名义加了进来,而且此君还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完全忘记了那晚的话语,端得是有些厚脸皮。
陆言无奈,这么多人,只好也将李志隆叫上,左右有个照应。
在李志隆的指引下,从县城出发,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来到了义蒙乡的东临村。
东临村与靖平大部分农村一般,都是破旧的木屋,黑瓦黄墙,层层耕于山峦间的梯田,是在山间抢夺的生存空间,冬季虽然无水,并不银亮,但是曲线环绕,远远望去景致倒也不错。然而越是临近,越能感觉贫困的力量,在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村落里在蔓延。
然而毕竟是靠近深山,行至最后一段路程,饶是陆言车技再高,也抵挡不住坑洼的乡间土路,车裏面的所有人最后半个小时,一直在颠簸中跳舞。
一弯浅浅的溪水像银亮色的玉带,从大山中蜿蜒而出,流过东临村少有的平坝子,又向来路流去。此刻正是农村做早饭的时候,家家炊烟冒起,左近的林子里有鸟叫,一片悠然闲适的田园风景。
汽车停在了村子头的小溪旁边,众人下了车子,站在这缓缓流淌的溪水旁边,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马波夸张地揉着腿,对两个女孩子说到:“这一路过来,像玩过山车一样,腿都软了,天气又冷,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哪来这么大的兴趣?”
蓝勿语极目远眺,看着远处那乡间景色,并不言语。反而是徐雪梅作了回答:“勿语现在是网上很有名气的旅游专栏作家,现在是过来体验生活呢。”
陆言正在跟李志隆商量今天的行程事宜,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蓝勿语。他自是知晓蓝勿语读书时,语文功底便是极好,还获得过几次省级作文比赛的名次,文学素养很高。然而却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跟唐祖海还是同行。
不过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着过来看看的原因:山里虽穷,但是却有着大自然最质朴原始的美丽。
这种美丽是久在人群聚集处,所体验不到的那种空灵之美。
蓝勿语见到陆言望向自己,目光里充满狐疑,不由得狠狠瞪了回去,说:“看什么看,是不认识了,还是没见过美女啊?”语气裏面充满了娇嗔。
她今天为了在山林里行走,穿了一身淡蓝色紧身的牛仔衣裤,英姿飒爽,却将修长完美的长腿和鼓鼓囊囊的胸脯,给修饰得格外突出。脚踏软皮登山鞋,挽着一个清爽的马尾辫,被山风吹得通红的精致小脸上满是笑意,即使那薄片眼镜也挡不住她欲欢呼雀跃的心情。
徐雪梅倒是穿得厚裹裹的粉红色时尚小棉袄,将她充满女性魅力的身材保守掩盖。
陆言摸了摸鼻子,并不为蓝勿语突如其来的小娇蛮所动,淡淡说了声:“失敬,失敬。你的美丽,刺瞎了我的狗眼!”蓝勿语作势欲打,陆言笑着闪开,然后跟李志隆合计着先去找寻东临小学的彭醒中老师。徐雪梅拉着蓝勿语到溪边去洗手,冰冷清澈的溪水将两个女孩子冻得大叫,但是适应水温之后,却有饶有兴趣地仔细梳洗起来。
村小学在村子的中间,还需一段路程。稍作休息后,上了车一路前行,李志隆跟陆言介绍:
“东临村是全县最偏僻、最穷的村庄之一,也是三年前通的路,路况不好倒是情有可原,跟外界联系的也不多。不过说到教育,却是很厉害的,这四五年的全县高考状元,有三个就是东临村人,而且小学都是在这裏读的,可见这个彭老师有多厉害。”
徐雪梅惊讶地说到:“那个被叫做少年天才的鲁西朗,2010年的全省理科状元,好像也是东临村的吧?”她是教育系统的,对此也是知道一些的,见李志隆肯定的点头后,她夸张地说:“这个彭醒中彭老师是个怪人,经过他细心调|教出来的小孩子有很多成才的,是个少儿教育的大师级人物呢。局裏面本来想把他调到乡上,甚至调到县里来,他却说他走了没人愿意到东临来教书了,孩子们没人管,死活都不肯走……真是个性格执拗的人呢。”
李志隆点头说:“东临村小除了彭老师外,还有一个要退休的老校长,此外还有一对文化程度不高的中年夫妇,共四个人。他一走,估计村小都要撤消了,那孩子们就没学上了——要知道,到最近的白家子村步行就要一个多小时。”
说话间来到了一处有红砖砌围墙的砖木建筑前,围墙左边刷着“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右边刷着广告标语“TCL王牌彩电……”,灰蒙蒙的,皆有一种苍凉的颓废感。陆言将车停在了场院门口,与众人都下了车来。
李志隆从车子里提着早已准备的烟酒零食,往裏面走去。
他是这裏的常客,越过薄水泥的小篮球场,直接带着大家往东厢边的教师宿舍走去。东厢边是一栋砖木结构的副楼,下面三间房,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口的手压井旁边洗衣服。见到这一行人过来,打头一个青年倒是认识,热情地打招呼道:“小李,您今天怎么过来了?来看彭老师的吧!”
李志隆东张西望了一会,说:“李大姐,学生都放学了,怎么没见到彭老师?”
这位李大姐手指着滑板岩方向道:“诺,带着他的得意门生去开小灶了,估计是要到十二点半才得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