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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载将信交给驿卒送出去之后,心中一直很是担忧,他生怕这封信出现别的状况,又怕驿卒折损在半路上,更怕杨国忠不够重视。他夜间入睡辗转反侧,掀开衾被从床铺上坐起来,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能等了,找个机会毁掉这些账册,为自己图个安心。
只是白天箫华这厮盯得紧紧的,晚上又有河西豆卢军的兵卒轮流守夜。他不知道李嗣业对这些账册的态度如何,如果人家非要把这些东西押送到长安给杨国忠难堪,他就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队伍已经接近了河西和陇右的边界,若是到达兰州城后,箫华凭着朝廷公文要求兰州地方驻军护送,他就更没有机会了。
这一日天气炎热,队伍行进在千陇道的丘陵中央,两侧都是茂密的树丛。
中午时分,箫华骑在马上挥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望了望前方蜿蜒漫长的道路,转身对牵着牛车汗流浃背的士兵们说道:“大家把车停下,就地休息。”
众兵卒一听大喜,纷纷像苍蝇般流窜到两旁的树丛下躺卧,箫华翻身下马,拽着马来到树下,也躺坐下来。只剩下孤零零两挂牛车停在道路中央。
元载眯着眼睛看了看牛车,又看了看懒散的兵卒们,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定计。他朝着林中走了几步,手搭凉棚抬头眺望高处,好像有几株山杏树或是李树,顿时喜道:“快看,那边高处似有野果。”
兵卒们兴冲冲地翻身起来,准备跑过去采摘,箫华却断然喝到:“身为朝廷兵马,怎么能擅离职守!看住牛车才是紧要。”
军汉们有些不乐意了,口中嘀咕道:“不过几本破纸烂账,谁要?除了能擦屁股还有什么作用?”
有几个兵卒去央求队正,队正也正热得焦头烂额坐在树下,想吃几颗果子尝尝鲜。他便用软话请求箫华:“箫郎中,兵士们整日兢兢业业一路护送快到了兰州,不也没出什么事吗?再说除了你自己把这些东西当宝贝,谁还稀罕这些纸张,大不了我在这里看着,让他们去采摘好不好?”
箫华犹豫了一下,也觉得不应该因为几个果子惹的众人不快,只好点头同意:“行,你们快去快回。”
“好嘞,到时候给箫郎中你也尝尝鲜!“兵卒们如猴子般兴冲冲地跑到了林子深处。
箫华感觉浑身疲软,双腿伸展肩靠着树干,刚刚合上眼睛,却猛然睁开抽动了一下鼻子,双手一撑从地上站起来惊道:“元载呢!”
他慌忙发足往路边跑去,透过浓浓的枝叶看到牛车上已经缭绕起青烟,他盛怒地大喊道:“元载,你疯了吗!胆敢毁灭罪证!”
元载挑着燃烧的柴枝专心致志地点着,后方却有几头骆驼冲过来,骑着骆驼的商旅们扑至跟前,拔开水袋的木塞兜头朝车上的账册浇了下去。
刚刚燃起的火焰就被浇灭,元载彻底傻了眼。下一秒箫华已经直冲过来,揪着他的右衽推倒在地,来回推搡厮打,口中一边骂:“你这个田舍汉,你疯了撒!毁灭证据,八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元载一翻身骑到了他身上,也咆哮开腔:“到底是谁疯了!想死也不是你这种作法!你一人把杨家和朝中上下全部得罪!想死别拉我当垫背!”
“你只能想到你自己吗!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想到朝廷了吗?你想到社稷了吗?”
“李嗣业挣他的钱利益均沾关你屁事,杨国忠和圣人都不操心,你操心个屁!
两人来回推搡挥拳厮打,倒像两个撒泼的孩童,翻来滚去将官服粘得满是尘土,连幞头也松垮脱落,鬓发散乱极为狼狈。
然而却没有人上前去劝架,等到两人累得精疲力竭抬起头来,扭头看见豆卢军一帮兵卒站在道两旁的树下津津有味地看戏,口中还咔嚓咔嚓嚼着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