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唐·莱因施曼从黑暗中醒来时,头疼得厉害,眼前呈现出红稀稀不停闪烁的影子,等他回忆起发生了什么时,惊恐之情油然而生,只觉得一股冷气袭遍全身。
周围黑洞洞的,漆黑中只能瞧见一些模糊糊的轮廓,身下颠簸不已,这是个正在运动中的狭窄空间。
粗硬的麻绳捆扎在手腕脚踝处,紧绷绷地,几乎要勒出血来,嘴裏塞着一团臭布,里德尔从光着的一只脚推测,那应该是自己的棉布袜子。
“至少有个好消息,那袜子我才穿了一天。”里德尔苦中作乐,他懂得尽量放松心情来保持头脑的冷静,失魂落魄的恍惚对目前的处境毫无作用,只能让事态更坏。
他继续思考。
为财的绑匪?不,能轻易地解决掉八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可不是普通的角色;那是仇家?里德尔不记得他结过什么化解不开的怨恨。
耳边突然传来抽动木板的声响,里德尔立即屏住呼吸,闭上眼,保持着昏迷前的僵硬姿态。
“还没醒。”入耳的是个怪异的声音,声线模糊嗫喏,像是嘴裏放了颗核桃,听不出男女,那人很快又关上了门。
里德尔飞快地睁开眼睛,努力把头伸向门板,他辨别出,这裏是辆被改造过内部结构的大马车,正在路上行驶。
“按委托,必须让那小子好好接受惩罚。”不知是有意无意,门板没有关牢,留下了一点缝隙,头凑不过去,瞧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能勉强听到细微的交谈声。
“哈,我们该怎么处理呢?”
声音明显犹豫了下,“事主不愿招惹上大麻烦,但得让和别人|妻子上床的奸夫明白,如何管好自个的那东东。”
是他那位漂亮情人纳奥米的丈夫在搞鬼?一位荣誉受到侮辱的发狂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有这么简单吗?门恰好没关上,这番对谈仿佛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个看上去是无意中露了嘴风,但细加思索便觉得事有蹊跷的陷阱摆在面前,绑匪想隐瞒真实的幕后主使。里德尔头脑很灵活,金雀花家历来没有蠢货,他躺在车厢地板上寻思着。
“再去给那家伙打一针,免得他中途醒来。”
很快,里德尔感到一根尖锐的细针粗暴地刺入了皮肤,随之而来的眩晕感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免得中途醒来?他们早知道我醒了,该死,如果让我查到……”再度昏迷前,里德尔的嘴角微微漩起一丝冷笑。
……
王都坦丁
拜伦的大皇帝约安八世陛下咳嗽着,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除非了眼眸中偶尔闪烁的清明,他就如个枯萎的老树,苍老、充满坟墓的气息。冬日呼啸的风,宛若死神无处不在的脚步声,时刻提醒着陛下:蒙冥主召唤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实验仍然在进行,虽然我们已经集中了业内最有权威的教授,但他们都说,研究对象几乎违背了现实的法则,目前正在用光谱探测仪寻找淹没在神话中的真相。”皇帝忠诚的老主管说道。
“物理、化学、自然……科学这门学派,理念混杂不清,比如引力这个概念,他们就有十来种解释。”约安八世脸上老树皮般的皱纹愈发深了,“但根据在费都地下和圣物一起发现的笔记,安诺的渎神者已经接近成功,差点就获得了不朽。”
“不朽,它真的存在吗?”老主管疑虑地说着。
“我不需要不朽,再给我五年,不,十年,我就能为皇室打造巩固无法动摇的地位,让国内的势力处于均衡互相制约的状态,给孩子扫清登基的道路。金雀花?拜伦的权柄应当是皇家的黄金狮头鹰。永恒之柜,我只能依靠它了。为此,哪怕和安诺翻脸。”皇帝揉着胸口想着,他又问道,“我的那位老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烦事?”
“莱因施曼议长的二公子,遭人绑架了。”皇帝忠诚的老主管回答。
“勒索金钱?威胁政治上的妥协?”
“我们的密探正在分析,令人费解的是,肮脏的绑匪并没有传递任何要求。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有超越自然的能力。”主管想起了探子描叙地报告,至少有四名保镖,肌肉带骨头,被莫名的高温融化成一滩已经凝固成硬块的油脂。
“纯粹的报复吗?”皇帝笑着,但欢快地表情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摆摆手,“不光是我,拜伦不少贵族世家,都或多或少地对莱因施曼不满,狮子威风凛凛时,豺狼们会退避恭敬,但只要露出衰老的迹象,它们就会谋求着分食一口血肉。”
“您是说,我们坐视不理?”
“不,莱因施曼目前的敌人是个疯子,还是个掌握着超自然之力的疯子,将恐慌付诸于行动,政治,不能单纯依靠恐怖行为,他干得虽然大快人心,但毕竟过了。”皇帝回答,“让血骑士出动,找到他,尽量控制住他,如果不能,就除掉。一个正式和拜伦最顶端的家族为敌的势力,不会突然凭空出现,我倒想看看它的真面目。”
真面目是张美丽的脸。
劳薇塔·怀特迈恩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呆坐在床沿的木偶娃娃。
花团锦簇的蕾丝和层层叠叠的裙摆将圣武士姑娘打扮得如童话中的公主,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召唤出的圣焰,劳薇塔也无法相信,在这具柔弱的躯体里,流淌着莫大的神威。
“真是个好用又省力的优秀工具。”她托起马蒂达纤细的下巴,打量着淹没在麻木表情下的天香国色,“大胸脯,再加你这个长着幼齿脸的丫头,头的身边老围绕着漂亮妞,真让人不快。”劳薇塔作了个凶恶地表情,“请放心,把追杀过自己的敌人好好供养起来,只有头才会这么温柔,我可是个歹毒的坏女人,一定把你的价值榨取得连骨髓都不剩。”
不知是手掐得脸颊疼,还是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恶意,马蒂达不安地开始挣扎,混浊无神的瞳仁掺杂着丝丝恐惧。
坏女人盈盈走到橱柜旁,从加了暗锁的抽屉中拿出一方由整块翡翠雕琢成的盒子,她揭开用藤蔓式银箔包裹的盖子,将一颗淡青色散发着酸涩气味的丸子拧在指端。
“吃药时间到。”劳薇塔浅笑着,把药丸塞进圣武士姑娘嫣红的嘴唇,看着她和着口水咕噜咽下。
“嘴张开。”
劳薇塔谨慎小心,她深知如果对方醒觉,一个不受支配的危险工具将带来灾祸,姑娘仔仔细细地检查口腔,甚至将指头探入,轻轻翻开湿软的舌头,笃定魔药已进入圣武士的胃部才罢休。
当穿着白色护理服的黎拉·贝瑞走进卧室时,眼前就是浮现着这般暧昧的景象。
两个美貌如花朵儿似的姑娘,正用奇怪的姿势偎依在一起,蔷薇般艳丽带刺的劳薇塔,居高临下用双指夹着粉色的舌尖,马蒂达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哀鸣,面容憔悴苍白得如束娇弱的百合。
也许在某些男人眼中,美人儿间的亲密接触是赏心悦目的风情,但对心理取向非常健康的黎拉而言,这是难以理解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