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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婴儿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霍笃行，“啪唧”一声，手摇铃落入他掌心。

“好吧，爸爸的小宝贝儿，爸爸知道你想玩手摇铃了——怎么一直这么喜欢这么个挺响儿的玩具啊，我一直以为做巴普洛夫的实验动物才有这种爱好呢。唉，别打我，爸爸生气就不跟你玩了。”眼看着手摇铃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自己脸上飞来，霍笃行任由手摇铃拍在自己脸上，毫不闪躲，继续专心致志的逗弄女儿。

“啊、呀？”蕾蕾眨巴着和陈舟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亮晶晶的口水涂满了软嫩的小下巴，浑身散发着幼儿特有的奶香气，无辜至极。

霍笃行脸上被拍出一块红痕，原本还因为女儿暴力以对有点不舒服的心情顿时重新开出一朵朵的鲜花。

他笑着摇头，一面按照蕾蕾的心意摇晃起摇铃，一面伸手拧了女儿的鼻尖一把，“以后肯定是个小淘气。”

到底是整夜没睡，霍笃行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后，眼看蕾蕾眼皮往下落，逐渐减缓了摇动手铃的频率，最终停住动作让女儿好好休息之后，霍笃行也阖上眼睛，极快进入睡眠状态为自己补充体力和精力。

霍笃行眼下二十二岁，正是经历最旺盛的时候，陪着女儿睡过两个小时之后，前一夜没能休息到的疲惫已经从他体内完全消失。他迅速检查了一遍是否该更换尿不湿后，熟练的给蕾蕾换好了尿片、又喂了一次奶粉后，忽然无事可做。

霍笃行略一琢磨，脑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俯身亲了亲女儿饱满的额头，忽然笑着说：“宝贝儿，爸爸今天带你出门，去见爷爷好不好？虽然他是个王八蛋，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们去见他一面，让他完成遗愿，也好早点闭眼。”

“啊、啊——啊？”蕾蕾眨着眼睛，眼中全是迷茫。

霍笃行被女儿这副懵懂的模样逗得脸上笑意更浓，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把婴儿包整理好后，直接打车回去家中别墅。

霍正和霍笃行寒假与他分别时候看着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一副中年成功男性的模样，穿着休闲的polo衫和浅色长裤，枣红色的polo衫让他晦暗的脸色看着红润了许多。霍正膝盖上摊开了一本财经杂志，内容全部都是外文，令人乍眼一看，只想给知识跪拜。

他坐在一楼宽阔的露台上，几步之外就是被佣人打理得极为出色的花园，正值天暖繁花盛开。若非知道霍正命不久矣，只会认为他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成功人士。

霍笃行下车正好将霍正孤孤单单的身影收入眼底，同样的，霍正选来坐着的位置也正对着大门口，无论谁出现在那条路上，都能被他一眼看到。

发现儿子归来，霍正一下子激动的站起身，膝头杂志“啪”的一声砸在楼台的地板上。

“笃行，你回来了？我以为你急着走……”霍正一句话出口就证实了霍笃行的猜想。

霍笃行勾起嘴唇笑了笑，心想，看来一切不是自己的错觉，以柳如玉的能力根本没办法追踪自己的行迹。在刑侦人员私底下保护他和陈舟的情况下，只有他富可敌国又命不久矣的父亲才会请最贵的安保人员偷偷跟着自己，并且把自己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回给他父亲知道。

——柳如玉只有这么一个获取自己行踪的渠道了。

“本来急着走，但我看到柳太太特意过来，考虑一下，觉得你大概很希望我回来见你，所以才让她出现的。”霍笃行没有对自己的猜测掩饰。

他们父子都是智计过人的人，明人眼前再说暗话未免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了。

霍正听着儿子的回答，露出笑脸，笑容撑得他眼角的皱纹延伸，没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只剩下将死的平淡。

霍正向霍笃行伸出手臂，招呼道：“过来，给我看看孩子。”

霍笃行抱着蕾蕾走上前，将孩子的相貌展现在霍正眼前，霍正顿时笑得越发舒心了，满意的说：“真是个漂亮的孩子，我没想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你室友的姐姐都有孩子了。瞒得可真严，难道你以为爸爸还会对亲孙女做什么吗。”

“你果然查过蕾蕾的身世了，不过，很遗憾，她不是我和小舟姐姐的孩子，就是我和小舟的。”霍笃行听到自己父亲猜测的结果，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揭破真相，“你也不用怀疑。蕾蕾不但不是我和陈玉发生关系生出来的，甚至也不是我和小舟用了他姐姐的卵子找代理孕母生出来的——她就是小舟亲自孕育出来的。”

任霍正叱咤风云几十年，听到儿子说出的重点，也头脑发懵。

“哦、哦——哦？！”霍正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待他脑子转清楚儿子说话内容蕴含了怎样的深意，霍正脑中一团混乱，直愣愣的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他儿子说什么？

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生了个女儿。

霍正盯着自己长得高大英俊——或者说如艳鬼一般——的儿子，好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语言能力，等到心情彻底平静的，艰难的开口：“别人夸儿子强，都是说搞大了女儿肚子，我儿子能把男人肚子都搞大……真是比别人儿子都强。”

这话实在是太尴尬了！

霍笃行没理会霍正话里话外为他解释到底怎么让个男人怀孕的暗示，直接点头，毫不客气的应下了霍正的称赞，转头说：“柳如玉今天说小儿子是你的，你死前最好查清楚这件事情，别不明不白的。”

霍正伸手阻止了霍笃行的话，闭上眼睛往藤椅中一靠，闭着眼睛缓声说：“我留下遗产给他，就已经默认了他的身份。但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当年的事情是一笔烂账，我被人下药做局，她就是那个用来威胁我的工具。我因为这场局，对你妈生出疑心，认为是她害我，最终闹得她没了命。有什可说的呢？除了你和你妈，没有一个人无辜。而两个罪犯生出的孩子，就让他做个普通孩子吧，给他太多的钱财不是帮他，是害他。”

“你想清楚了就好。”霍笃行听到父亲最后的答复，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

事实上，霍笃行根本不在乎不知道是不是异母兄弟的男孩子有什么结果，只要他有一个确切的，不会在以后给霍笃行带来麻烦的安排就好。霍笃行自认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心里能装下的人很少很少，不愿意给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一秒生命。

“孩子怎么办？”霍正倒是真的喜欢小孙女，动作熟练的从儿子怀里接过小婴孩摇晃拍抚。

蕾蕾在霍正怀里，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要清醒的意思，吧唧着红嫩的小嘴，像只嗜睡的幼猫似的自顾自睡得起劲儿。

霍正一下就笑了，头也不抬的说：“跟你小时候一样，除了吃就是睡，除了肚子饿或是尿湿了不舒服，就没有闹人的时候。”

他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叹息一声，“要不是你从小就那么乖巧聪明，我和你妈也不会越来越放心，后来总觉得没有后顾之忧，连家都顾不上，两个人都忙着赚钱，越走越远，连信任都没了。唉，不管你以后跟谁在一块，多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要最后变成我和你妈那样。”

霍笃行听得忍不住笑出声，心想，真不愧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母亲死的时候没等到父亲的悔恨，但在服气你自己快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

他直视霍正，冷淡的说：“我和小舟不会走到你和妈那一步。因为我不是你，也不是母亲，小舟也不是你们那种人。你把所有产业都找到了代理人管理，我没任何意见，以后也会只领钱不会碰核心管理。你大概以为我这些年一蹶不振，开着酒吧，跟前后两个男人纠缠不休。但事实上，我每次都很认真的对待了彼此的关系，而且我无所不能的网络让我拥有了不亚于你赚到的财富。以后，你也不会为我担心任何一点。我和小舟会过得很好的。”

霍正被儿子一番话刺得心中鲜血淋漓，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表现出内心的不快，“你说陈舟吗？现在跟你住在一起，你愿意陪着他天南海北的走，还惹上不少麻烦的那个男孩子。”

“小舟很有才华对吧。按照现在的销量，他已经一文封神了。”提起爱人，霍笃行坚冰似的脸如春水般融化，本就过于艳丽而让人觉得他美到雌雄莫辨的脸孔越发充满诱惑力。

霍正想要评论几句，但对着儿子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只好干巴巴的说：“写的确实有趣的。下本什么时候出？”

“按照小舟在网络连载的进度，作为出版内容第二册已经都完成了，但网络内容过于坈长，他除了每天的小说更新和被杂志社约稿的漫画之外，还要细致的修文。所以，下一册上市大胆些估计，也要在国庆节假期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只需要半年。”霍正听得不知道该拿出怎么样的表情面对此事。

他那个年龄段的人看作家写书，都是十来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完成一部作品，这种时间消耗才是正常的。

半年写一本小说？

那绝对是天才了！

而且，只要是人都对作家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浪漫想法，认为他们天生就比普通人天真单纯。

于是……

霍正拍着儿子肩膀，一脸欣慰的说：“这次眼光不错，比上一个强。”

“王维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算不上坏人。”霍笃行中肯的评价。

就算分开了，霍笃行也不会恶意批评对方，对方不过是个自私的普通人而已，他没有过分伤害谁，但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排挤他人。如果不是出现的时间太巧妙，伪装的又很好，根本不可能和霍笃行维持了三年多的情人关系。

“……小舟，他是我此生的瑰宝。”霍笃行想起爱人，神色顿时温柔下去，如同一朵牡丹绽放，不但花香袭人，而且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倾国倾城之色。

陌生人尚且不乏抗拒，更不用说看了儿子好几年冷脸的霍正了。

霍正点头，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女婴滑腻的脸颊，将孩子送回霍笃行怀中，挥手说：“行啦，你来过我也没什么求的了。吴老板我派人调查过，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我给你准备的人，你也别拒绝，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和伴侣带着他们，用不着最好，用上的时候也省得没人。”

霍正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他摆手道：“瞧我说得，你平时看不到他们，不用管了，自己过让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霍笃行抱起女儿，关心的在她脸上搜寻一圈，然后亲了亲女儿额头，“她的名字叫陈蕾，小舟希望女儿能跟他的姓氏，我同意了。”

霍正“嗯”了一声，摆手示意霍笃行可以走了。

霍笃行也不多废话，起身直接离开。他走出几步后，忽然说：“如果你病危，我不会去病床前看你。”

“走吧，我连葬礼都没指望你会出席。”霍正眼睛完全不睁开，只从嘴里冷淡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霍笃行表情沉重，但他没再开口，起身带着女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