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从前的长沙,是一张彩色照片,以后的长沙,是一张黑白照片。</small>
赶到医院门口就看见林逸舟的几个朋友,他们刻意避开了我转向李珊珊,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什么都听不到。
在李珊珊颤颤巍巍地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心裏突然有一种急速下沉的感觉,我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他用到那个阴森残忍的字眼。
我不能容许任何人对我宣判他的生命消逝这个事实。
李珊珊每走一步,我就往后退一步,我很想大声地叫喊,或者是痛哭,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冲上来抱着我,早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很久,她说:“落薰,落薰,你要挺住……我们来晚了……”
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中,我推开她,轻声但是坚定地说:“再晚也要见一面吧。”
他们都拉着我,所有的人都来阻止我去见他,我不知道跑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挣脱他们,甩开他们,那些人又一哄而上,想要拦住我……我很委屈。林逸舟,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准我见你?
林逸舟,我只是想见见你,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拉得住发疯的我,最后我听见一个声音说:“让她去吧。”
在所有人缩回手的那一刻,在我拔足狂奔的时候,我没有回头看这个人一眼。
我永远也不能明白他当时的心情,许至君,他站在万人中央,在这一刻,寂寞如雪。
躺在太平间的这个人是谁?
当医生问我是以何种身份进去的时候,我听见自己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我已经完全疯了,我身边这些人也疯了,没有人纠正我这个荒唐的说法,包括许至君,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一个人走进这间阴冷的大房子,我什么都不怕,我跟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吵醒他。
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等到天亮了,他就会醒来,继续跟我吵吵闹闹,也跟别的女孩子眉来眼去。
我要自己记得他的一切,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手指,他的刺青,所有所有,都不能遗漏。
我跪在地上,整个世界在我身后轰然倒塌。
是这样吗?林逸舟,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
从前的长沙,是一张彩色照片。
以后的长沙,是一张黑白照片。
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我劝过你那么多次,叫你不要玩那些新型毒品,叫你开车不要开那么快,你总是对我说的话置若罔闻,你总是以为你还年轻,就应该张扬,应该跋扈,应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现在好了,你永远都不会苍老了,你将永远这么年轻下去。
可是我呢,我怎么办?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就是我们的写照。
可是你知道吗,没有了你,我一天都熬不下去。
在我晕倒之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
我把他左耳的那枚耳钉取了下来,插|进我的耳蜗里。
林逸舟,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你能不能够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
只要你说一次,多久的等候,我都可以承受。
只要你说一次,再痛,我都可以忍住不哭。
只要你说一次,好不好?
接下来的事情我全然不知,林逸舟的父母什么时候赶回来,他们在医院里互相指责是对方不关心儿子才会酿成这样的大错,他的母亲几度昏厥,父亲也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躺在许至君的小公寓里,脑袋里像是灌了又稠又烈的岩浆,我哭,我呕,我迷迷糊糊,我就是醒不过来。
他一直守着我,根本不敢闭眼,康婕和谭思瑶轮番来看我,陪着我,可是他就是一步都不肯离开。
是夜,我迷迷糊糊爬上窗台,看着远处的湘江,楼下的行人,我想跳下去。
他从客厅里冲出来,极其野蛮而粗鲁地把握拽下来,我懵懵懂懂地看着震怒的他,我的思维已经完全混乱了,他好不容易压住心头的怒火,沉重地说:“你冷静一点!”
我打断他:“你有刀吗?”
我不知道我此刻像个什么样子。可是他严重那些心痛毫发毕现,他摁住我,轻声说:“落薰,你别闹了,人死不能复生……”
他真是奇怪,谁死了?,每个人都好好的地活着,有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