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空去了一趟地下酒窖，想看看送出去的信有没有着落了，结果一推开门就是九春递上来的一封红纸。

“楼主，宫里送来的。”

坠茵打眼看了一下，便将红纸撂在了桌上。

现在还兴这样炫耀了？看来是鸣儿戏做的到位了，能让杭鸣谦得意成这个样子，还写请柬“邀请秦楼楼主”前来出席。

可拉倒吧，往日里不是什么事都直接说让秦楼安排人去伴舞，如今还送个帖子来。怎么宣誓主权还宣到她这里了。坠茵突然愣了一下，那是不是沈谧也收到了。

“楼主，去吗？”三夏凑上来问。

“去啊，为什么不去。”坠茵挑了眉，嘴角勾起一抹笑。

宫里福娘在抓紧时间教雀鸣礼仪，把雀鸣整得饭都不想吃。倒不是说她没胃口，更不是饭菜不好吃。主要是她一张嘴，福娘就开始提醒。不是嘴张得大了，就是脖子向前伸多了，要么就是没有扶着袖子，或者就是菜掉桌上了。

吃了半晌，菜都凉了一口也没吃到嘴里，雀鸣又不好甩脸，只能说没胃口不吃了，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了。

她一个人去了书房开始画画。或许是受了娘亲的影响，雀鸣觉得只有画画的时候她的心才是最静的。

可能还有练功的时候，但那是只有沈谧在身边才会出现的心静。

也不知道为什么，画着画着就画成了沈谧。是他身着鹤衣时的模样。又添了几笔，就成了那日两人在江边走着的场景。

说来也奇怪，明明浣花节那日，江边到处都是人，可如今雀鸣回想起来一点也不觉拥挤。明明春游走了好久好远的路，可她那日一点也没觉得累。

也不知道沈谧现在在干嘛。

雀鸣撑着脸，开始回想起在沈府的日子。沈谧批阅卷宗，认认真真的模样，单是在一旁静静看着，她都觉得安心。

她一直觉得沈三夫人是给沈谧起了个好名字。

静谧神秘，简直就是沈谧本谧。可能名字如其人就是这个道理，像她自己，在沈谧跟前就是如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行。

“怎么不吃饭？”杭鸣谦没有让人跟上来，而是只身一人进了书房。

雀鸣一直看着窗外发呆，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杭鸣谦本身就是习武之人，气息控制得好，所以脚步轻。还是因为雀鸣想念沈谧过于沉溺，才没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刚要低头起身，才意识到笔下的画，赶忙故意将笔摔在了画上，将画中整个人隐藏起来。

杭鸣谦不是没看见。但雀鸣手腕上和锁骨处刺目的裂纹让他心痛又愧疚，因为他，雀鸣险些丧命。

所以他没有说，没有问，那张画上的人是谁。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

“跟我就别那么多礼节了。”杭鸣谦托着她的小臂起身，两人又坐回书桌前。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他能感觉到雀鸣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那有什么办法呢，野马总是难驯服的。即便是看起来再温顺乖巧不过了，可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和不逊，终究是难以掩盖的。

只能慢慢来了。

“怎么不吃饭？”杭鸣谦也依旧是保持着距离。

他始终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雀鸣好不容易安下的心。

“不太想吃。”雀鸣也谦恭的回着话。

心里却想起来自己怀孕那段日子，有几天吐得硬是什么都不想吃。沈谧就亲自下厨，变着法的四处求了食材食谱。雀鸣不吃鱼，他便将鱼剔了骨，剁成了泥，混在米饭里。若不是莳兰后来说起，雀鸣都不知道自己吃了鱼肉。

又有一段时间雀鸣只想吃甜。从来不吃甜食的沈谧又托了坠茵，让秦楼的厨子做了从不拿出来卖的甜点，还每个都亲自尝过之后才给雀鸣带回去。

想来这份爱皇上恐怕是给不了的吧。

“若是御膳房做得不好吃了，你跟我说，我让他们重新做新的菜样。”杭鸣谦还是悉心说着，“多少吃一点，别饿着身子了。”

“多谢皇上关心。”雀鸣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逼死自己娘亲的人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

“早些休息吧。”他想最后拍拍雀鸣的肩，但雀鸣故意的咳嗽，向后躲闪，让他还是收回了手。

看着杭鸣谦离开的身影，雀鸣再一次敛住了笑容。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深夜里，红叶翻来覆去好几个身，始终睡不着。闭上眼就是皇后娘娘清水出芙蓉的模样。但偏偏一朵洁白无瑕的莲，怎么就被那样可怕骇人的伤口给污了。

听闻皇后娘娘是为了救皇上，替皇上挡下了一箭才身重剧毒，险些丧命的。之前在太后的寿宴上见过她和沈大人恩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红叶忘不掉那一瞬间，皇后娘娘她透亮的眸子里，皆是悲伤。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雀鸣就被莳兰薅起来梳妆打扮。

在沈府待久了，许久没有起过这么早了。雀鸣朦胧着眼睛，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怀孕时有些肉肉的脸早已不见了，如今还有些削瘦了。她稍微偏了头就看见脖颈处消退的毒纹。

雀鸣闭眼沉沉睡去，慢慢潜到了潭底，唤了边璐茗出来替代弱小的自己。

凤冠，霞帔，朱唇，黛眉。

什么都好，偏是多了一份凌冽。她不像是即将成婚的女子，更像背负着重要的任务去完成使命一样。

边璐茗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踏上了长阶，身后衣摆踩着铮铮琴声和雄雄鼓点，脸上看不出一点感情。她攥紧了手中娘亲留下的玉佩，朝那个令她红眼的男人走去。

到达顶端，眼下尽是陌生的脸。唯有沈谧，还是那样看着她。

雀鸣恍惚间只记得沈谧那张依旧温柔的脸，再次醒来时已经披着红盖头坐在了婚房里。

“今天辛苦了，早些睡吧。”耳边又再次响起了自己同沈谧大婚那晚，他说过的话。

边璐茗真的是用尽了所有在保护她，将难忍的难熬的都独自抗下，现在雀鸣能想起的只有沈谧在阳光下远远的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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