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鬼肠子(1 / 1)

神佑 江色暮 1459 字 2023-01-16

谷老师理解不了。一群学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趴在门口听墙根儿,这像什么样子?他一句话出来,原本就飘飘忽忽的门外对话瞬时被冲散。玩家们皱眉,侯学义转头,面色不善地看了谷老师一眼。谷老师被侯学义这么一看,却不惧怕,而是怒火更旺。他往前走,要把这几个学生一个个抓回来。都读到研究生了,虽然入学考试不考品德,可他们这样子像什么话?!别人要是看到,恐怕会觉得西城大学教学生的方法不对,从根儿上烂了,才教出这么一群乌糟玩意儿。走到一半,齐建明叹口气。他迎面与谷老师相对,却非解释。而是直接抬手,手刀劈在谷老师脖颈。谷老师瞪圆了眼睛,登时晕了过去。齐建明扶住他,让他坐在一边椅上,随后迅速返回门边。这一系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从迈步出去到现在,至多耽搁了半分钟,三十秒。门外对话继续传入。玩家们听着,脸色一点点难看。村长大约是被吓狠了,说了半天,还不到重点。最后是村支书总结,问他:“你是说,昨天翻过山头之后,怎么走都到不了上吴村?高兴原本在你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到了你前面?原本八个人,可后面变成九个,又找不到多出的人是谁?”村长脸色苍白,点头。村长老婆听着这些话,喃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转而骂村长:“要你系红腰带!你就是不系!现在好了吧,出事儿了”几人说到一半,隔壁方婶过来,期待又焦灼,问:“建树回来了吗?”她昨天一样等到半夜,后来还过来敲门,但村长老婆告诉她,村长也没有回来,劝她回去睡觉。唯一的女儿不见人影,这晚方婶同样辗转难眠。这会儿听到邻家动静,方婶便过来询问。见到村长,方婶一喜,转而愣住:不对啊,建树回来了,可娟儿还没有。想到此处,方婶身体一晃,就要厥过去。村支书两头乱,过去扶住她,让方婶坐下,又按她人中。方婶清醒过来,眼泪一下子滚落,拉着村长:“娟儿呢?!她是不是”村长皱眉:“没有。”他有点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昨晚的事。方婶一个女人家,又关心则乱,谁知道自己这会儿说出去,方婶会有什么反应。但村长转念一想:方婶的婆婆就是兰婆。昨天的事儿,别人都能不告诉,可兰婆必须知道。马上要山神祭了,偏偏出这种差错。村长心慌意乱,对方婶说:“我们去找兰婆,你也一起。”方婶眨了两下眼睛,回不过神:“找我妈做什么?”山中习惯,婆婆也是妈。村长说:“有事商量,走!春燕,文德,走!这事儿恐怕只有兰婆能解决。”说到这里,几人离去。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玩家们推开门。几人默默对视、相互审视。季寒川打破沉默,问:“谷老师会睡多久?”齐建明瞥他一眼,回答:“两个小时。”季寒川应一声,上前把谷老师架回炕上。他想了想,干脆脱掉谷老师鞋袜,把人塞进被子里。炕上暖和,谷老师闭着眼睛,仿若睡着。季寒川又找出纸笔,留了张纸条:谷老师,村子里出了点事,我们要去帮忙。你早上好像梦魇,一直叫不醒。如果醒来之后见我们不在,不要担心。留了两包感冒药,不舒服的话吃一下,身体要紧:p落款是八个姓。做完这些,其他玩家已经离开西屋。季寒川把纸条贴在电视机上,保证谷老师一坐起来就能看到。感冒药也是真的,板蓝根,有事儿没事儿喝两包,总不会喝出问题。等其他玩家都在兰婆家窗子旁边站定了,季寒川才姗姗来迟。齐建明照旧看了他一眼,季寒川回以一个微笑。窗子里传来声音。村长又说了几句,村支书这才知道,原来之前自己只听出一半儿。在遇到程高兴后,队伍里其他人也察觉到出事儿。再加上“第九个人”,村民间人心惶惶,寻找学生的队伍登时分崩离析。谁也不信谁,谁都要和别人保持距离。就这样,有人选择继续往下,和这条路死磕到底。有人选择往上,和程高兴一样,希望先回到山淮村,再做决定。可不管怎么选,他们都会再遇到。一次次相遇,村民们越来越歇斯底里。村长还好一些。他撑到天亮。但这会儿,村长说:“有人可能……躲去林子里了。”其他人脸色难看。村长迟疑着问:“兰婆,你看?”屋内久久无声。方婶担心女儿,几乎哭出来,她拉着兰婆的手,说:“妈!娟儿也不见了,他们到底……”兰婆这才抬了抬眼皮。她真的太老了。村子里不太记年纪,之前外面有人进来,说要人口普查,后来发觉很多人根本没办户口。没办法,只好重新上户,可这回出现其他问题: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更别说自己是何年何月何日生。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山外世界几多发展。日后,也会浑浑噩噩死去。村长只知道,方婶比自己大了十余岁。这么算,已经五十多。她男人在外打工,几乎不回来。村里有影影绰绰的传言,说有出去打工的人在工地上见过方婶的男人,对方已经在外面娶了新老婆,有了孩子。对,“孩子”。方婶和她男人结婚二十年,都没有怀上一胎。作为村里的大长辈,兰婆按说是最有话语权、有权力让儿子“休妻”的人。但她未曾逼迫方婶,而是在儿子久久不回村子后点头,答应方婶,说她可以抱一个孩子回来,继承自家香火。可男娃金贵,方婶那年求了许久,只抱回一个女娃。她倒也不嫌弃,仔仔细细养着。几个月大的女娃,瘦的像是一只皱巴巴的猴子。方婶自己没奶水,所以每日出去做活儿,背着女娃,千辛万苦,给女娃换羊奶。实在换不上,就喝面糊。程娟就是这么长大的。村长隐约记得,当时程高兴喝醉了酒,自吹自擂,说自己有门路。方婶要是不想要那个赔钱货,那可以卖给他。他转手卖掉,再牵线搭桥,给方婶抱个男娃。当然,得给他程高兴介绍费。他说的颇有架势:“外面查的严!男娃没当初那么好牵了。不过方婶要是想要,那有另外的门路。”方婶没有理他。村子里其他人也说不上来,程娟到底是从哪里抱来的。虽然人人都爱听闲话、爱说闲话。可附近几个村子的闲话说了个遍,也没听说,哪家有女娃被抱到山淮村。话说回来,看兰婆垂垂老矣的样子,村长心里打了个突,想:兰婆得有九十岁了吧?她男人早二十年前就死了。只有兰婆,依然顽固地、像是一株长在炕上的烂蘑菇一样活着。她看着方婶,却似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窗外,玩家听到一道沙哑嗓音,缓慢说:“娟儿现在在鬼肠子里呢。”方婶惊愕,睁大了眼睛:“妈!你是说,娟儿已经”死了?她泪如雨下。窗外,玩家们沉吟:鬼肠子?兰婆的话太晦涩难懂了。兰婆:“娟儿没事、没事。”她粗糙的、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儿媳手背,又转头去看村长。村长浑身僵硬,感受到两束浑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兰婆道:“建树,你怎么也进了趟鬼肠子?”村长老婆瞪了下眼睛,身体下意识往旁边一挪,离村长远一些。村支书哭笑不得,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之前看建树恐慌不安,自己还在拼命思考,是否是山上磁场造成了什么幻觉,也可能是晚饭吃席的时候他们吃到了毒蘑菇。至于为什么是一起找人的几个人发作了,那也很好解释:其他人没往外跑啊,早早睡了,谁知道有没有一样“中毒”。到现在,听兰婆煞有介事地说什么鬼啊怪啊,村支书不敢苟同。可看周围人紧张的样子,村支书又郁闷,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决定顺着兰婆的话,问:“兰婆,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兰婆幽幽道:“娟儿快出来了,其他人……”她说到这里,倏忽停顿,像是被定住。接着,兰婆迅速把手从儿媳手中抽出来。她小小的身体里不知何处潜藏着力量,总归,兰婆猛然爬到炕最深处,扯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躺下。任凭身后人再怎么叫她,兰婆都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