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娟忽然出现,屋内玩家都有些措手不及。理智上知道要“冷静”,不能让程娟看出不对。但真要在须臾之间调整好心情,哪有那么容易。倒是季寒川。他想了想,回答:“面吧,做起来方便。我们人多,春燕姨太辛苦。”程娟抿着嘴笑了笑,看着季寒川。两人对视,小姑娘的眼神黑洞洞的,像是在无声嘲讽。季寒川镇定自若。程娟轻声说:“好啊,我去给春燕姨说。”她停顿一下,又去看方敏和龚良玉,“敏姐和玉姐今天也在这边吃吧。我妈待会儿过来帮忙。”有季寒川先前打岔,空出的一点时间,让方敏、龚良玉多出喘息空间。两人露出笑容,说:“好。”程娟慢慢看了一圈,拉上门。屋门关上,但玩家们还是沉默,没有人打破这份寂静。他们不知道程娟是否真的离开。或者她仍然站在那里,静静等玩家出去。即便玩家不出去,凭借着薄薄一扇门,里面讲话声音稍微大一点,程娟都能听到。过了会儿,季寒川说:“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其他人心神不宁地应声。季寒川说:“我家小姑娘和她一样大,也有点移情吧。走的时候,想给她家留一点东西。方敏、良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方敏和龚良玉一怔。她们很快回神:这应该是当下最安全的话题。方敏配合,甚至有点过度表演的意思,看了眼屋子里其他男生,说:“我和良玉之前也在考虑这个。之前转的时候去了趟村子里的小卖铺,但里面真没什么合适留下的东西。要说零食,也只是一事。”这话半真半假。她们的确逛了逛村子里的小卖铺,但里面的东西从雷碧到周住牌洗衣粉,全部带着廉价的山寨气息。而那时候,两人并未想到程娟。龚良玉则说:“她今年九岁,有些事情,也不好说。”有点为难。季寒川说:“这样啊。那回头天晴了,我去一下上吴村,和她老师聊聊,看能不能赞助一下她平时的生活费。”他说完这句话,屋内一片寂静。玩家们视线偏转,去看屋门。季寒川一顿,说,“我去下厕所……”吕和韵眼神复杂:这是主动出门探路?季寒川推门,玩家们见到,屋外干干净净,不曾站人。他们松口气。至于季寒川,他从墙角拎起一把伞,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雨水琢磨。山淮村的厕所都是旱厕,好在这会儿是冬天,季寒川还能接受。他小时候住弄堂,家里没有单独厕所,想上厕所要去几百米外公共洗手间。家里只有一个木桶,每天早上,都得拎着去倒。只是下了雨,就有点不一样。季寒川脸上露出点“毅然决然”、“鼓足勇气”,往院子里踏去。虽说是冬天,但村长老婆把后院菜园伺候的很好,能看到一片碧绿蒜苗。要吃的时候就割一把。季寒川踩着泥水,往厕所走去。大抵是太专注于脚下路,以至于一直低头,不看眼前。所以等终于到了干地,他抬头,眼前竟仍是村长家屋子。季寒川:“……”他回头,看背后。头顶有屋檐,遮住雨水。他抱着无语心情,自言自语:“这怎么还不让人上厕所。”太不人道。身前身后,都是一样的屋子。中间是菜园,看起来整整齐齐,完全找不出,是从哪里开始,季寒川走进倒影。季寒川想到一个俗套故事。下班回家,看到路边有一个女孩儿蹲着哭。小姑娘扎着马尾辫。“我”觉得担心,怕小姑娘被欺负,所以走上前去,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我”问她:“怎么了,哭什么啊?”小姑娘没有转头。但“我”能看到她漂亮的马尾辫。到底是小孩子,不像“我”这个中年人,头顶已经不剩几根。“我”耐心劝导,小姑娘最终还是被打动了,愿意转头。可她转过来,我看到的,还是一模一样的马尾辫。季寒川觉得,自己眼下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与背后不同,季寒川身前这间屋子安安静静。他看了眼西屋窗子,里面并没有人。等等。他眯了眯眼睛,视线放在一团被子上。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并非一团被子,而是一个窝着的老太太。季寒川挑眉,心想:有点意思。他没有进屋一观的意思,就站在那里。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村长家西屋内,玩家们开始嘀嘀咕咕:“韩川怎么还不回来?总不能是掉厕所里了吧?”吕和韵有点担心。他走出房间,想去厕所看看,恰好见到村长老婆从厕所那里出来。吕和韵有点尴尬,转头和齐建明确认:“这边厕所是只有一间吗?”村支书家是这样,不分男女。齐建明起先疑惑,回答:“是啊。”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你说韩川”吕和韵想了想,喊:“春燕姨!”他声音太大,炕上的谷老师微微皱了下眉毛。但齐建明手劲儿太大、毫不留情,谷老师到底没有醒。村长老婆听到喊声,快步走上来,问:“怎么了?”吕和韵拐了个弯儿,说:“刚刚韩川出去,说看看饭做得怎么样了,但半天没回来。春燕姨,你看到他了吗?”村长老婆愣愣地眨了下眼睛,拿围裙擦手,“我没见他来厨房啊。”潜台词无疑是:刚刚在厕所也没看到他。齐建明说:“他十五分钟前出去的。”村长老婆皱眉:“这,真没看到啊。是不是出门了?”她一边说,一边就往前院走,觉得可能是那个学生出门抽烟。可前院空空,村长老婆一无所获。她略觉踌躇,转头看齐建明。齐建明沉默片刻,说:“这个韩川,干什么去了,也不说一声。”村长老婆:“要不要……”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齐建明说:“他应该有分寸,等等吧,没准儿是出门买烟。”村长老婆:“哦哦,好。要是回来了,给我说一声,我先去忙活。”齐建明说:“好。”他看村长老婆走远,自己回到屋内,说:“韩川可能中招了。”玩家们静了片刻,吕和韵心思杂乱,一边觉得“他是诺亚方舟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挂”,一边又觉得,“诺亚方舟怎么了,说破天也只是个救人的组织,又不是说里面的人有多厉害。再说了,诺亚方舟的外围人员那么多,被救一次都要被迫纳入,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都是水货”。可心里还有一个声音,是:“之前我们掰手腕,韩川明显比我要强。”这个“强”,还没有到碾压的程度,与温泉酒店局中季寒川对吴欢等人的情况不同。但于吕和韵来说,足够透露出一个信息:韩川的实战能力一定远胜自己。可眼下,韩川遇到的不是吕和韵这样的玩家。其他玩家或担忧,或庆幸。担忧季寒川,希望他能撑得久一点也让鬼怪晚点来找其他人。庆幸刚刚出门的不是自己。无论他们心思再复杂,此刻都不能传递给季寒川。季寒川从旁边窗台拿起一把刷子,往前扔去。如果顺利,这把刷子应该可以扔到对面。而“对面”,就是其他玩家在的地方。他们听到动静,一定会出来查看情况。如果那边安安静静,没人出来,或者干脆有其他变故。那季寒川觉得,自己需要在“对面就是真正村长家”的选项上打个问号。刷子丢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被反弹回来,差点砸到季寒川。季寒川往旁边侧身,刷子就砸到自己这边地上。没有惊动其他玩家,反倒惊动了西屋炕上那个老太太。对方仿佛是这栋屋子里唯一的活人。这会儿慢吞吞地坐起身,哑着嗓子,喊:“春燕?建树?回来了?”半晌没有回音。她像是困惑,嘴巴里嘀嘀咕咕:“怎么回事儿。”大约是眼神儿不好,还没看到站在窗户外的季寒川。至于季寒川,他琢磨:怎么觉得这个屋子和之前玩家们在的屋子看起来不太一样?他仔细打量。片刻后,得出结论:对,这个炕上要空旷很多。不是面积问题。而是这边炕上,没有那几个看上去就沉不拉几的木箱子。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821:17:412019121920: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陌的墨墨、东楼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