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口头上就没必要跟她太客气,免得让她以为我真的是只病猫。
“既然讨厌我,何必来找我?”
“你以为我喜欢,还不是你偷懒。拿去!”
炽茹雪气呼呼地把一支手机往我身上扔。
突来的动作毫不留情,要不是这段时间选民宇林为我做特训,大幅提升反应能力,恐怕就要被她丢个正着。
接到手机,我才想起那天与陈文彬战斗后,弄坏了靖安会给的手机,云神父要我过几天后,抽空到他那拿台新的;不过,学校忙,再加上老是与伯仁在一起,抽不开身,拖着拖着也就忘了。想不到,竟然劳动这位凶巴巴的大小姐把移动电话送来。不过,既然要请人跑这一趟,就不能请双胞胎中的姊姊过来,非得叫这位难相处的暴力女吗?
“好了,东西到手。没事你可以走了吧?”
“你以为我喜欢来这找你!要不是可以找理由暂时离开那个变态神父的管辖,我才不会跑这一趟。还有,道师要我转告你,别与藏在黑暗中的人走得太近,靠近黑暗,只会把你自己导向黑暗。”
炽茹雪的话令我心头一震,靖安会真的无时无刻都在监视我吗?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宇林的事?可是,我每次被带走,都是在深夜的寝室,它又不知用什么方法把时间冻结,靖安会怎能探知?
在心如杂乱的发丝理不开之时,炽茹雪转身就要离开,我急忙叫道:“道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回头,倔气十足地瞪了我一眼,厌烦地应道:“天晓得,道师就是喜欢说这种让人搞不大懂的话!不过,他为什么会要我转答那些话,你一定心知肚明。与藏在黑暗的人走在一起,哼,会与黑暗同伍的人,八成也不会是好东西。”
受到炽茹雪的影响,我的心情变得很糟,总觉得受到了欺瞒。不论是选民宇林,还是靖安会,都像是在算计我,可是我却又什么办法也没有,这是一种很不甘愿的感觉。
心情不佳的我躺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漫无目的地看着上铺床板的木纹。突然,寝室内的灵气产生波动,然后一瞬间,整间寝室又化为黑白的世界。
“你来啦。”我冷淡地说苦。
“你的灵场带着不安定的心绪,靖安会的小妞跟你说了什么?”
“连你也在监视我吗?”我的语气变得更冰冷。
宇林并未直接回话,不过,它的灵场好像略有波动,然后丝丽儿就说道:“你口中的小妞传达的讯息,似乎点出你与小武合作的事实。”
“原来如此。我并没有监视你,也不需要。我只是正好看到靖安会的小妞离开。我不早就告诉过你,靖安会想尽办法时时刻刻都在监视你吗?”
知道与体会到是完全不同的情境。比方每个人都知道失恋是件不好过的事,可是,不是自己本身失恋,根本无法体会失恋到底多痛苦,为什么会因为被抛弃就一蹶不振、自暴自弃。由别人口中听到的,与自己亲身碰到、确认到的,所产生的情绪反应绝对不会相同。
“其实,他们目前的监视还有很大的漏洞,否则就不会特别要给你一台手机。”
“你怎么知道靖安会给我一台手机?还说没监视我,不然,你怎么会知道炽茹雪带手机来给我!”
“你太嫩了。靖安会的手法我还会不清楚?况且,桌上那只手机还有老道士的味道。我一看就知道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想继续与躲在黑幕中的人合作。”
“是这样吗?也好,你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与我进行真正的实战训练。就让你见见藏在雾气中的我。”
“咦!?”
没想到它会轻易地愿意现身,我马上好奇地由床上坐起来。
人形黑雾上的雾气像是水汽般地向上飘升散去,然后,一个与黑雾人形一样大的人在黑雾散去的同时显现出来,犹如一个人脱出黑雾的紧身衣那样,把原来的面貌展露出来。
“啊!你、你是女的!?”
“怎么?有问题吗?”
“不、不,只是有点意外罢了。可是,你的名字满男性化的啊……”
“雨铃,下雨的雨、铃铛的铃。”
“啊……原来,我弄错了、是我弄错了……”
选民雨铃比想象中的还要娇小柔弱。就以外表而言,她只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也许还要更小。平顺的短发,深刻的五官上,带着不该属于这种年纪的女孩的冷淡。她的穿着极富民族风味,至于是何种民族,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图案纯朴的编织衣物,短上衣、小外套,加上一件短裙。手腕上还有毛编的护环,脚上也是,一条用可能是两、三种颜色混编而成的长丝点缀在小腿上。
她的骨骼相当纤细,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胸部略为挺出,在贴身的衣物下,身材显露无遗。在这种病态追求苗条身段的年代,她的身材必然羡煞许多瘦不下来的女士;可是,在我看来,她只是因为忧郁或营养不良,才造成她身上长不出任何一块肥肉。
女孩的模样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怜惜的样子。黑色的双瞳中,偶尔反射出明亮的阳光,有如被丢弃的小狗,流露出一股寂寞、等待好心人士的讯号。不过,在眼眸的更深处,却还有一种对人的不信任,就像是曾经被背叛过的忠犬,永远也无法相信人。
看着她,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与我想象中的它,是两种完全无法契合的形象。唯一不变的是,显现在我眼前的模样与黑雾构成的人形,都是黑白混合的灰色调,单一色调却又是千变万化的色彩。
没错,她的肤色、她身上的衣服、耳上的坠子,都是黑白的,就好像是由黑白电视中跳出来的人物。
“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由床上站起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就像刚出生的小婴儿那样,用手指探索世界,将手指向前移动。
手指碰上了她的肩膀。
仍然,她的肌肤并没有传回碰到人类裸|露的肩膀上该有的感觉。手指好像还没碰到东西,或者说,不知道碰上了什么东西。有点冰冷,与摸到冰块那样的冷不一样,也与触碰到冰水的冷不同。
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又马上缩回,一方面是我感到失礼,另一方面好像是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就在手指与她的肩膀碰触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她的肩膀飘出淡淡的黑雾,好像是我的手指捣乱她身体的正常构造,让原本聚合在一起的黒雾又散开来。
我的心中大是讶异。
她却一如往常般地说:“难得今天没有多余的打扰,就让我们提早开始训练。”
我点头了。对她原有的疑虑,在见到她的样子后,仿佛像是碰到阳光的朝露,随着朝阳的热力消逝无踪。
然后踏入由她指尖放出的黑雾所形成的黑色漩涡,再次前往秘密的修行地点。
随着她走到每次进行实战训练的地点,我才意识到不该轻易对她解除戒心,既然她能够用黑雾制造虚拟的对手供我练习,那么,在她的真实面貌外加上一层幻象来蒙蔽我的双眼,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要我开口询问,“这真的是你真实的面貌吗?”这种失礼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然后她亲身与我对战。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她真的好强!
在她那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力量超乎想象。她的强不是那种拥有绝对的力量,而是千变万化灵活迅捷。在短暂的练习中,我用尽所有的绝活,就连她的影子都碰不到。有一次我几乎用雷电击中她了,可是,在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身后就传来灵力的波动,后颈一阵剧痛,人被打倒。
战斗的时间虽然短暂,却耗尽我的力气。
战斗过后,我被她扶到树下休息。丝丽儿则在一旁唠叨,埋怨我的没用。看戏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戏中人的辛苦,也许战斗的时间很短,可是,与她对战,我却感受到极为强烈的冰冷杀气,一种有如来自九渊地狱的死亡气息。我不只是用肉体在战斗而已,也是用精神在战斗。我仿佛感受到,如果不能挡下她的攻击,就只有迈入死亡这个下场。
丝丽儿在一旁抱怨了好一会儿,最后好像发现她的埋怨无法改变我得继续休息的事实,才飞离身旁,独自到一旁的花丛间自顾自地嬉戏起来。
树下剩下我与雨铃。
夕阳、青草、微风、美少女。好一幅美好的画面。如果伴在我身旁的美少女是玉芳学姊就更完美了,只可惜这位少女却是个选民。
“你为什么要选择与我合作?”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直存在我心中的问题在这时被我提出。
“不好吗?”她面无颜色地回答。
“也不是不好。可是,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合作对象,比方另一位选民。”
“没有。没有适合的选民。”
“咦?这怎么可能!以祸虎那样的行径,一定会有很多仇家。你没有必要为了报仇而选择与我合作,难到你不担心会得罪赤帝或它的敌手?”
“不会的。它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来找我麻烦。就像我不在乎他们一样,他们也不会在乎我。也许会有一些多心多疑的人会在意,可是那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手刃祸虎,一切都无所谓。”
她的态度让我难以想象。选民之间的关系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大一样。毕竟我不是选民,也无从体会它们的心情。不过,由与赤帝会面的情形看来,选民也有属于它们的社会组织,也应该有像人类一般的权力斗争。
“你这样帮我,不怕有一天我会获得超越选民的力量,让第七个人难产吗?”
“无所谓。”
“无所谓?”
“是的,那与我无关。”
我再次惊讶地看着她,又问:“好吧。那也许与你无关,可是,我的意向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第七位的产生,是赤帝或他的对手得利,总不会与你无关吧?”
“是谁登位,谁掌握何种权柄,都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祸虎的存活。”
“可是,那怎么会与你无关?不论是谁当家,对每一位选民都会有影响吧!”
“是吗?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再度反问道:“是的。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吗?”
她漠然不关心地应道:“有什么好关心的。”
我疑惑地说:“这难道不是很重要,这与所有的选民都息息相关吗?”
她反问道:“你知道俄罗斯的执政者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要知道他是谁吗?”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可是统治广大土地的执政者。”
“可是,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这辈子也许永远也不会踏入他所管理的土地。他是谁、拥有多大的权力、统治多大的土地,都跟我扯不上关系!你提这个干嘛?”
雨铃继续问道:“那你问我那些事,又有何意义?”
“这……不一样吧?”
“一样的。”
“可是……不对,我跟俄罗斯当然没关系,可是,你不会跟赤帝没关系吧?至少,祸虎就是他的门下……食客之一。”
“好吧,也许赤帝能够影响到我,可是,这也只有在我与祸虎扯上关系时,至于其他的,我根本不想理会。”
“这太不合理了。”我疑惑地说。
“好吧,那我再问你。西区的区长是谁?”
“什么西区的区长?”
“你不知道吗?你所就读的学校就位于该市的西区,那位区长就是你目前生活的土地的行政首长,而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这……”
“就与你不关心西区的事务一样,我也不会去在意你所说的那些事。我在意的只有一件事——祸虎。”
再次听到她的说明,我哑口无言。
原本想借由话题套出更多关于选民内部的事情,想不到什么也没得到,反而把我的大脑弄得一片混乱。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雨铃的真面目之后,训练变得更加严苛,我却越来越不想与她配合,一同诛杀祸虎。自从她现出真身之后,就不曾再尝试让我支配恐惧的力量,可是她却不止一次提到要展开诛杀祸虎的行动,我则用各种理由搪塞、拖延,总是以时机还不成熟、我的能力还不够来劝阻她。
事实上,我已经渐渐能够跟上雨铃的动作,也许还比不上她,不过,总有她一半的实力。而且,只要能支配恐惧之力,雨铃或许也不是我的敌手。
关于恐惧之力,我隐隐约约知道如何掌握,其实很简单,那只是“心”的问题,只有当心境跨过门槛,当仇恨能够超越恐惧,凌驾在恐惧之上。只可惜还没那个胆量,也许我怕当我做到时,我将不再是原来的我。
对我迟迟不肯展开诛杀祸虎的行动,雨铃曾表示过强烈的不满,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近期末考时,她又提了一次,就不再多说。我希望她是体谅我要准备期末考,不过,我认为那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因为她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学校、期末考?你还在在乎这种事?你不知道那些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吗?别跟我说文凭很重要,期末考考差了会被当这种话。比起生命,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在我看来,你还在努力维持这种凡人生活的假象,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情。如果你不敢,就让我帮你把这一切都毁灭。”
她的话深深地刺痛我心。当时我并未回她的话,而她好像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份了,就没再提起。
找理由拖延诛杀祸虎这件事,不单是我对它的畏惧,也是因为不想看到雨铃这样一位清怜可爱的女孩,迷失在仇恨之中。或许,她一直以来都因为对祸虎的仇恨,才支持到现在,可是祸虎死后呢?那她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
也许她帮助我,只为了自己的仇恨,可是,她让我变强却也是不变的事实。对我有恩的人,而且是一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只要稍有良心,就很难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灭亡的道路。我无法解开她的心结,让她离开仇恨的阴影,至少不要主动推她一把,让她失去活下去的动力、生存下去的目标。
就这样,辛苦的修行一直持续下去,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期末考在兵荒马乱之中已经快要结束。
与期中考不一样,期末考我准备得相当充分,虽然没有把握让每个科目都拿到高分,至少不必担心有任何的科目可能被当掉。我得感谢好朋友伯仁,还有室友陈鸿儒的协助,因为伯仁每天的督促,让我没有偷懒的机会,因为他认真的态度感染了寝室内的另外两位同学,让我们都非常有计划、有条理地准备功课(事实上,读书计划根本就是伯仁帮我们拟定的)。
陈鸿儒对我们的帮助也很大,伯仁纵然再用功,也无法在土壤系的专业科目上提供协助,这时,一位用功的室友所能提供的助力,就超乎想象。笔记、重点,还有与老师的关系,陈鸿儒都将这些优势一一提供出来,就连龙九纹都不得不谄媚得抱住陈鸿儒的大腿,感激他所提供的协助。
我尤其感谢伯仁和陈鸿儒,若不是有他们两个,学校的功课我还真的应付不来。士谦那边的家教可不能停,不只是为了我的生活费,也是基于一种责任。风身的运用上,综合雨铃的许多实战经验,还有丝丽儿的理论,让我教起人来,说得头头是道,很有一回事的样子。我发现,教导他们,最大的受益者还是我自己。为了要当一位勉强合格的指导者,我不得不努力吸收所学到的东西,不得不思考并且实验,如何才能让“风”用得更顺畅,让“风”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为了要当一位老师,我不得不重新思考所学到的一切,让这些东西完全吸收、消化、转化为自己的,才有办法传授给士谦他们。
总之,这种辛苦的日子就要告一段落。
期末考就要过去,接下来将换士谦他们准备期末考。与“风身”的训练比起来,加强他们学校课业反而是件轻松的事,等到他们也放寒假,我就可以有几天悠哉悠哉的日子过。回家过年、出去玩,还是什么也不做,就在床上躺一整天,都是不错的选择。
寝室内也是一派轻松的气息。
阔公子杨白华已经开始打手机四处找人,准备要约出去狂欢。
而我与陈鸿儒、伯仁三人也在闲聊着,讨论着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寒假。
碰!门突然被用力地打开,龙九纹那家伙兴高采烈地回到寝室。
“喂!你们不会急着要回家吧?”这家伙一进来,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怎么,有什么活动吗?我是不急,反正距离过年还有好几天。我还答应教授,下周一帮他整理一些资料,打算下周三再回家。”伯仁应道。
“我也不急着回去。我要再多待一周,没办法,高中生的寒假比较晚开始,我要等家教的学生开始期末考时才回家。”我也这么问答。
不等陈鸿儒说话,龙九纹就高兴地说:“那要不要利用考完试的这个周末,去山上的别墅渡个假?”
“我从来不知道你在山上还有别墅。”陈鸿儒说。
“我当然没有。不过,咱们可以到山上的小木屋住两天。算是爬山兼渡假,那可是有温泉的小木屋,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
龙九纹努力地推销,让我们心中起了疑心。
“你哪来的门路?有温泉的小木屋,我怎么都没听过。不过,我早约好要去我小叔的别墅开party。”杨白华一说完,就又开始打电话联络女孩子,自己一个人躲到旁边,努力地拉人参加他的宴会。
“那你们怎么样?”
“这……”我为难地说:“住小木屋、洗温泉?这个花费不小吧?我打工赚钱都来不及了,哪有钱享受这些东西。”
“放心、放心,免费的!不过,我们要帮忙整理一下五间小屋,算是住宿的费用,而且还有打工费喔!”
“真的?好像不错的样子。”龙九纹这么说,我开始心动了。
他又努力地推销道:“这可是小铃的姑姑提供的大好机会。因为在山上请不到人打扫,而且光请工人过去,工人没空去,又不能放心。所以,才会请小铃帮忙找人。小木屋虽然有五栋,不过东西不多,很好清理的,要不是主人没空,过完年就又要招待客人,也轮不到我们去住。怎样,出一点力就可以好好地玩一玩,很不错喔!”
伯仁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问道:“嗯,是不错,不过,可以请你先说明一下小铃是谁吗?”
“咦?啊……她就是……”
龙九纹不用说,我们也知道,那位小铃一定是让他这一阵子经常忙碌的女主角,不过,瞒了我们这么久,不好好拷问一下,怎么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