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婳带着婢女端着酒菜上来一一摆好,看了穆九一眼,为她斟酒,然后又依偎到程烈身边,完全没有花魁的清高冷傲,倒更像是程烈养的宠物。穆九看了她几眼,这姑娘美则美矣,但是却不是穆九欣赏的款,有点儿索然无味。再绝色的美人一旦没了灵魂,也就剩一副驱壳而已。程烈跟穆九是没什么话好说,叫了穆九来,就看他一人不断喝酒。这酒菜没有问题,但是这吃饭喝酒也看心情,对面坐的人不对,还不如独自一人自斟自饮。穆九起身:“看世子爷这样子,想来也没那么多心情款待我,先告辞了。”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程烈显然跟穆九确实没什么话好说,也没有阻止她离开。穆九利落的起身走人,刚刚开门,门口有一人恰好准备进来,一身白衣素服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头发用一根飘带束起,简单清雅,长得只能算端正,看到出来的穆九有些诧异,然后客气的后退半步让她先走。穆九礼貌颔首,迈步出去,在门口的小青鱼赶紧跟上。等走出了望春楼,穆九突然顿住了脚步,小青鱼一不留神差点儿就撞上去,连忙刹住脚:“主子,怎么了?”“没事儿,大概是我看错了。”刚刚那个人让她有一些熟悉感,可她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倒是刚刚那人的目光,她没有多注意,因此也不确定,该不会认识她吧?穆九确定自己确实没有相熟的魏国人,将心底的疑虑压下,况且就算对方认识她,那她也不能做什么。那边,于天恒走进房间,程烈还在喝酒,瞥到于天恒进来,皱眉:“先生这般紧张,出了什么事情?”于天恒这才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急切了,连忙放缓脚步:“刚刚出去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说自己叫穆九。”程烈很是疑惑于天恒的态度。“穆九?应当是化名,不过我不会认错的,就是她。”于天恒深吸口气坐下。程烈还从未见过于天恒这般表情,不由坐正身子:“先生认识她?”“算是认识吧。”于天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转头看着程烈:“你怎么跟她认识的?”“她跟柳雪彤在一起,她说自己从燕国来,去丰都游玩,半路遇到了柳雪彤,便带着她一道来丰都,我本想抓了她,但她武功高强,且用熏香直接迷倒了所有的金甲卫,还说让我给她当向导,眼下住在我城东的宅子里,不过这几日忙着差事,都把她忘记了。”程烈看着于天恒:“先生还请告知她的身份,我也好把这事儿处理了。”于天恒微微摇头:“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她的身份,不过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杀了她。”程烈表情一顿,眸中的烦躁都沉淀了下去:“这些年先生一直劝我少染杀孽,这还是你第一次希望我杀人,为何?她与先生有何仇怨?”“无冤无仇,但她必须得死。”于天恒无比笃定,抿着唇,一脸肃穆,瞥了眼靠在程烈腿边的璃婳,客气道:“还请姑娘回避一下可好?”璃婳望向程烈,等到程烈挥手,这才起身婷婷袅袅的走了出去。门关上,于天恒才道:“七杀、贪狼、破军,世子想来是知道的,这三星拱卫紫薇,是将星也是王星,拥有此等命格之人,也是最有机会问鼎主宫成为帝星的存在,而她......是七杀之主。”程烈似懂非懂:“之前先生说我是破军星命,与其他二星乃天生死敌。”于天恒点头:“我之前曾与你说过,师尊耗尽半生修为推算出来的天命,这天下终将一统,紫薇落、贪狼出、七杀劫、破军兴。”“紫薇帝星陨落之时,贪狼星会登位天下,七杀与贪狼天生宿敌,终将两败俱伤,而破军星会由此兴起,却也会由此陨落。”“陨落?”程烈震惊:“你的意思是我会死在她手里?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就算武功高强,哪儿来的左右天下的本事?照你这么说,她会胜了贪狼,胜了我,然后一统天下?”“荒谬!”程烈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且还是由他最敬重的先生口中说出来的,更觉得荒谬。于天恒摇头:“罢了,杀不杀,由你决定,那是你命格中的劫,你自己考虑。”程烈沉默了,于天恒的本事他是清楚的,尤其是他背后那位师尊更是道法高深,据说已经到了通达天地的地步,程烈心里下意识的是相信他的。“并非是不愿,只是先生所言着实有些超出我的接受范围。”“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的。”于天恒叹笑一声:“我让你杀她,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七杀星主杀,命中的煞气便是你也不能企及,哪儿那么轻易被你杀了?我敢保证,你根本动不了她。”程烈想起了那日官道之上被刺杀之时,那样的场面,她一介女子却面不改色,从容淡定的避开危险,等厮杀结束,面对一地的血腥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哪儿有姑娘能做到这般冷漠从容?除非她已经见过了比这更惨烈的厮杀场面,无所谓害怕和紧张,而是从尸山血海中走来,见惯了,麻木到无所畏惧。他知道穆九功夫厉害,身份恐怕也不简单。可她区区一介女子,左右天下大局?会不会太过言过其实?于天恒没有再说要让程烈杀穆九,仿佛已经笃定了程烈杀不了那个人,而程烈本来没动心思的,但眼下,他偏要试一试。人在他的宅邸,就算穆九武功高强还会用药,可她也就几个人,他布下天罗地网,就不信她还能插翅飞了。既然是他的死敌,那他就一定要将这扼杀在摇篮之中。一个七杀,一个破军,他既然有一争天下的命格,就不信杀不死一个宿敌。穆九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感叹,有得人注定要输,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人忽悠他,他就敢信,破军命又如何?这德行,就算给他帝王命,迟早也是要亡国的。而穆九回去之后,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间想起来关于于天恒的事情,其实她没想起来于天恒是谁,因为她根本不认得,但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她想宰了,但一直没找到的人。那个在她出生就断言她是妖孽祸害之人,派了个半吊子道士,蛊惑洛琼公主烧死她,一计不成,他以出尘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仙风道骨,给了她一本据说可以改变命格的佛门功法,佛门功法是真,但却是要毁了她的血浮屠。只有半本功法,她练了,一旦开了杀戒,就会自毁,经脉尽断,宛如废人,就算是她受了了缘的开悟明了佛性,练至血浮屠大成,最终也逃不过血竭而亡的下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她自取灭亡,多好的算盘?穆九这人不会把仇恨放在心里让自己扭曲,但是不代表她不会记得。那些想加害她的人她都记得,但想杀的人太多了,她一直都记不过来,所以不管杀意也好,伤害也好,她不会放在心里,而是一笔一笔的记着。当然,有时候她开心了,会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但千万不要让她记起来,不然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她不记仇,但不代表不会报仇。夜,很宁静。穆九之所以住在程烈这处宅子不挪窝,一是这里确实不错,这么大的宅子,装潢得这么好,不住白不住,二是程烈一直盯着她,她要去自己的地方住,就会暴露一些暗线,不划算。这些天程烈没打扰她,她住得很是舒心,不过今晚是不是太过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