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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哈就像捧着一颗不小心就会融化的黑珍珠一般,捧着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宝贝真是漂亮,他的黑眼睛多么神秘啊!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明白时间,明白梦想,明白他的母亲,明白自然与生命,而命运,也已经听命于他……她用手指轻触一下他的脸,花瓣一般细嫩的小脸,他竟然毫不费力地对她笑了!
“宝贝,我的小宝贝!小水珠一般的宝贝!小樱桃,小蜻蜓,小喜鹊……”她甜蜜又激动的轻轻地亲他,小心地捧着他,终于说了出来:“小宝贝,我是你的妈妈!叫我:阿哈,妈妈!”
他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小嘴巴张了张。她看见,他的上嘴唇上长了个小小的水泡,她庆幸自己刚才给他喝水了:“宝贝,我再不会让你渴,宝贝……”
之后,她搂着他,母子俩终于一起宁静入睡。
至此,阿哈的心渐渐安宁下来,渐渐地进入了母亲的角色。
女性的面孔和表情总是随着她们的内在变化万端,这是世间往往令男人们叹为观止的风景。此刻的阿哈,母性的光辉让她少女的面容仿佛有神性,呈现出别样的圣洁和美丽。
她小心呵护着她的孩子,他是个很乖的孩子,除了饥饿时会不停地哭以外,他常常会对她笑。再后来,他在笑的时候还发出了“呵呵”的声音——只要她用头发拂扫他的脸,用额头按摩他的肚子,用手指头碰他的脸蛋,他就开始笑,象鸽子一样呵呵地,又象小青蛙一样咕咕地笑出声。
她想起那个月亮花的梦,他是她生命中的生命,他是月亮花里蓝色的可娃,是她的小星星。所以,她叫他“可娃”。
当然,他的名字每天都在变,每天她都会给他一大堆新的名字,凡是她所热爱的人世间和灵魂里的、回忆和梦想里的,所有美丽事物,都会成为他的名字。
一个星期以后,阿新令人意外地出现。
他带着他职校的一个小个儿同学,给她带来了一束红红的康乃馨。阿哈流下了眼泪。虽然她并没有爱过他,但这个时候他似乎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在阿新的眼里,经过一个星期的休养,她更加美丽了。他是被自己内心里那种对她的强烈的爱和依恋驱使而来的,这个布依族姑娘,一直令他着魔。他找了很多地方,才在这家医院找到她,而她做了母亲之后,无比温柔,看见他的时候,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
他喜欢这种温柔,她身上的这种母性令他感到特别温暖和舒服。他又想好好的和她一起生活了,希望时间会改变她对他的态度,让她完全接受他,让他真正得到她。
剖腹产的妇女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必须在医院里再呆一个星期。那家人看见终于有人来接阿哈出院,也为她高兴。
“他就是你孩子的父亲?”那家的婆婆说,“你们真是太年青了,还没结婚吧?不要紧,出去后补办,现在大家都不那么保守了。”
阿哈什么也没说,笑笑。她自己的身世,尽管是透明如水,但如何能对世人解释得清楚?刚进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护士为此曾十分的鄙夷她,一个十八、九岁的未婚妈妈,谁都会将她和无知任性放荡相联系,把她当不良女人。她怎么为自己说得清?她从来不想为自己辩解,从来不做解释,这就是她的性格。所有的人都叫她未婚妈妈,她也愉快的接受。
她不怨恨。
不但不怨恨,此时此刻她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她的孩子,他仿佛是她畅饮幻想的美酒之后蒸馏出来的一滴纯净的水珠,是她所喜爱的高原上翠绿的植物,是石头中间的水发出的与众不同的声音,她精神的岩层里的声音,她心灵里永远回响的旋律,是黑夜里微弱但顽强的红色小星星……
她感激这个阿婆,感激这一个又一个的早晨,感激走廊里护士们的脚步声,感激四周弥漫的消毒水的气味……感激阿新一如既往的爱着她、惦记她。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脑子里回荡着各种各样的歌声,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哼唱。
午间和晚间大家要休息,她的声音的甜美如同流水;白天这个医院里充满了痛苦,她的歌声婉转透明如同高原上的春风,驱逐了庞大的医院里无穷无尽的病痛给人们带来的痛苦和无奈情绪。因此,阿婆一家,还有那些护士和医生,越来越喜欢她,她们喜欢她唱歌,喜欢听她的歌声,住院的病人听见她唱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愉快的笑容,紧张的不再紧张,疼痛的也似乎不再疼痛。
月亮花慢慢爬到岩上,
春天也没有它快啊!
月亮花慢慢爬到树上,
蓝色的果果发出了光芒。
总有人来探望寨子里未嫁的姑娘,
她说要把月亮花,
在衣裙上绣了一朵又一朵。
月亮花开满姑娘的嫁妆,
她的佳期一天天近了啊……
同房里的阿婆总重复一句话:“阿哈,医生说你是百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