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立刻把这个新名字给了她的孩子。
她抱孩子给阿新看。他并没有接,她敏感到了他的犹豫和尴尬,兀自笑笑,将孩子放回床上。她很自豪,她的孩子多漂亮啊,一天比一天漂亮,俊得超凡脱俗。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大声的唱歌,所有的产妇都从房门那儿探头张望,被她的快乐感染。
我打那小屋前走过,
再度迎接你的情歌,
你的歌声象那晚风,
呜,吹进了遥远的角落。
我不愿就这样离去,
要听那晚风轻轻吹……
阿新也是个充满幻想的人,但有些软弱,缺少自信。当他第一次被她在大街上人群中快乐地吹泡泡的情景打动之后,就迷恋上了她,不问她从何来,不管她都经历了什么,他要和她在一起。再次在这里见到她,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后了,可她还是那样,那么自顾自地歌唱,和在大街上吹泡泡一样,令他振奋,令他感到快乐和飞扬。他虽不愿接那孩子,但也情不自禁的从她身后将她依然纤细的腰紧紧搂住……
在她去向医生和护士告别的时候,阿新示意那小个儿同学迅速抱走了孩子。
阿新随着她,她一离开医生办公室他就将她拥抱着带进了等候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里。
医院门诊大厅熙熙攘攘,离挂号处不远的角落,婴儿静静地躺在一张长椅上,四周围了一圈人观看,议论纷纷。
“这孩子多漂亮啊!”
“是啊,两只眼睛黑葡萄似的!我敢肯定是个男孩。”
“是不是有什么缺陷?不然,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被抛弃啊?”
“肯定是!”
人们犹豫着。
身穿米黄色连衣裙的柔桑,随着一小群人匆匆迈出医院大楼电梯。她迟疑地张望着。她刚才去过了住院部妇产科,可阿哈已经走了。她看看人堆,上前挤了进去。当她看到那婴儿的时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蹲下身去凑近些,看到婴儿的襁褓是一个鲜艳的贵州布依族织锦披肩做成的,她心里一紧,猛地将孩子抱进怀里。
一个老妇人伸手来夺孩子:“这孩子我要了,我先看见的!”
围观的人起哄,一个男人也说是他先看见的,并拉旁边的导诊小姐做证。那导诊小姐态度漠然:“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多半是乡下人或者打工仔留下的,孩子不是有生理缺陷就是有难治的先天性疾病,你们最好别争,抱回家倾家荡产也治不了的,还是送儿童福利院吧。”
导诊小姐这么一说,男人不吭声了。
但老妇人还不想放弃,张开两只大手向柔桑扑过来:“让我先看看是男是女。”
柔桑躲过她,说:“这是我妹妹的孩子!”
众人露出怀疑的表情。
她说:“我妹妹还没结婚,所以不想要这孩子,放这儿了。我要给她抱回去。”
“呵,原来是偷吃了禁果。”众人笑。
“现在的年轻人啦,不得了!”老妇人说着,这才罢了手,众人也散了开去。
阿哈和阿新回到出租屋,阿新去厨房修理燃气灶。不久,厨房里飘来熟食的气味,令她感觉熟悉。这就是“家”的气息,这气息让人眷恋,让人安心。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窗户还是那么明亮,薄薄的阳光玻璃一样镶嵌在城市狭窄的楼宇之间。她感到自己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对这城市阳光的热爱,虽然它不似高原上的阳光那么醇厚温暖、充满花草的芳香,而是象巨大的永远发烫的金属片,将空气烤得干燥,将树枝间的风烧成热浪,并把这热浪沸到人们日益变得粗硬的皮肤上。她热爱这阳光的明亮,热爱她在阳光里的每一个时刻——她的孩子,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阳光,玻璃一样、热金属一样的阳光。他将习惯它并在它的管辖里生长……
房间的一个角落,还是阿新那张单人床,被蚊帐笼罩着,孩子肯定睡得很香,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想,可娃也把这里当家了,回到家就那么安静的睡,一点也不吵。(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