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4.灵魂异像(1 / 2)

十二重天 西篱 2703 字 2022-12-17

<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夜晚的城市如同光的森林,无数梦和隐秘的故事,就隐藏在光影之中。

王鹰爱看这迷离的光影,它们如同音乐的存在令人遐想。

酒吧街上的酒吧大多营业到凌晨四点,蓝调则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每在工作的间隙,他就会来到这江边,享受一阵宜人的夜风,呼吸堤岸各种花草的芳香。

黑夜里的江水闪烁回荡着城市不灭的霓虹,恰如梦之镜,浮现出灵魂种种异像。

今夜,沃森带来的一位澳洲籍女士苏珊,是王鹰在昆明时就见过的。昆明一个春天的夜晚,苏珊激动的对王鹰说,她在他头上看到了上帝的光芒。她说服他一定要皈依基度,一再对他说:“鹰,主已经发现了你,他等待着你啊!”

王鹰始终笑笑。苏珊还送了一本《圣经》给他,他很喜欢,常常在深夜里揣读。

“鹰,我们又见面了。”明显发福了的苏珊与他拥抱的同时贴了一下他的脸。

苏珊是某国际环保组织的志愿者,也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和当年在昆明那个春天的夜晚一样,苏珊再次和王鹰说到上帝和灵魂。

“鹰,相信我的话,你应该皈依上帝,你会得到上帝的帮助。”

王鹰笑:“我不需要上帝的帮助啊。如果我吹得不好,客人不爱听,那上帝是绝对帮不了我的。”

苏珊很固执:“鹰,我有一种感觉,还是我在昆明对你说点的那句话,也是借用你们中国人的话,你们中国人说‘缘’,我在昆明见过你,现在又见了,这就是‘缘’。第一次见你时觉得你和上帝有缘,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真的,你和上帝有缘。”

王鹰笑:“为什么?为什么沃森和上帝有缘,jam和上帝有缘,你和上帝有缘,我和上帝也有缘?”

什么是缘?即使是宗教的诠释也是带着私己目的的。“缘”这个字,应该由每个人来解释,因为它是和人生体验、生命历程相关的,而不同的人生,自然有不同的经验与感受。

即使已经接近中年,王鹰还是不能说出“缘”在自己的生命中是个什么。如果“缘”的意思就是相遇,那么为什么有的相遇不留痕迹,有的相遇却深入内心和灵魂;无数的相遇仅仅就是相遇,有些相遇却注定要影响一生。所以,他并不喜欢这个字,而愿意用另外一个词:寻找。生命或许是个寻找的过程,不断的寻找自己的所需,寻找某种存在的理由和意义。很多时候人处于麻木或迷惘的状态,但事实上他仍在寻找,只是他寻找的东西没有出现而已。

他从小到十六岁时,一直在寻找母亲。当某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人,行走在天地间,他放弃了这个寻找。之后他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寻找艺术的无限和极致,寻找天籁。他不怕流浪,每一个地方都只是一个地方,他仍然可以到达更多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和几乎所有现代人不同,也知道有人对他敬重而有人鄙夷,将他作为流浪艺人同流浪记者、流浪文人、流**性归类,他不在乎。有无数流浪者为生存为梦想为欲望而流浪,然后迅速结束流浪。他不是,他会一直走下去。他的生命不是在画圆圈,更不是为了积累财富。拿自己的灵魂去和财富比斤两,是现代人日渐物化、灵魂日益衰竭、窒息的原因。

他的萨克斯风每发出一个音,都是在寻找。

他来南方,为寻找阿哈。但在受布摩之托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心灵的悸动,知道他又将要离开森林之城云贵,去新的地方,走上新的道路。

苏珊将他沉默思考的状态误认为他已经领悟,已经准备好了对上帝的皈依。她亲切的抚摸着他的头,说:“亲爱的鹰,我给你带来了一本《圣经》,以前送你的那本一定不在了吧?难怪,你走了那么多地方……”她从手袋里取出黑皮的厚书来,“你好好读,会喜欢的。文德路基督教堂的牧师是我的老朋友了,在你认为恰当的时候,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王鹰说:“没丢,我一直带在身边的。”

苏珊说:“你真是上帝的好孩子,真的,上帝在看着你!”

沃森在一边说:“鹰,苏珊对你这么好,我们都快要嫉妒了。”

上帝的使者苏珊严肃的说:“嫉妒是不应该的,你们已经是上帝的信徒,鹰也应该是。”

三个男人彼此耸耸肩。

苏珊继续说:“能成为上帝的信徒者,会被神的光芒照耀,在神的那儿得到美好的灵魂。过去我在你们的身上看到这种光芒,现在我在鹰的身上也看到了这种光芒。鹰,也许你并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谢谢你苏珊,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带来的《圣经》,其实我很喜欢读,这是一本伟大的书,里面是诗一般的语言,并且充满了智慧,我很喜欢。”

王鹰看苏珊还想说什么,抢先说:“问题是,我有灵魂,我知道自己的灵魂的存在,它并不是上帝给我的,而是我本来就有的。”

苏珊不同意他的话:“神创造了天地万物,也创造了我们。我们的生命、福气,和一切恩惠,也都是神所赐。”

王鹰故意和她认真:“根据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进化论,苏珊,你和我,还有沃森、jam,以及这酒吧里所有的人,大家都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猿猴才是我们的祖先。当然,我们的民族也有神造人的传说,说是伏曦和女娲……但连小孩子都知道那是神话,并不是真的。”

苏珊急了:“no!no!我们怎么会是猴子的后代?我们是神造的,是上帝给了我们生命……”

王鹰不理解,苏珊是个科学工作者,但她坚决地否认人是猿猴变的。既如此,她的灵魂从上帝那儿得到,也确该如此了。

他不再与她争执。

他走上小舞台,凑近麦克风说:“接下来这支曲子,献给我的老朋友苏珊,几年前我在昆明的一间酒吧认识她,今天我们又在这儿见面了,我相信是上帝把送她来的。”王鹰慢慢一句一句的说着,同时瞥见靠窗桌旁皮肤洁白的苏珊,脸上也慢慢绽露出笑容。

他用一支曲子与她和解:“请听——《我和我的上帝》,献给苏珊!”

苏珊用力地鼓掌。

灵魂的事,王鹰一直有自己的理解——那是强烈的精神信息,是最深沉也最强大的一个“我”,是完全和物质没有关系、不需要吃和喝、不需要占据现实空间的另一个“我”的存在。他和他,就像是一个人和他的影子,就像他白天的行动和夜晚的睡梦。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并不是完全一致的,同是一个人,他不同的痛楚与幸福、欲求与行为,不是来自于他的灵魂,就是来自于他的肉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灵魂,只不过有的人不好好爱护自己的灵魂罢了,或者说对自己的灵魂不负责任,当一个人出卖自己的良知、撕碎道德底线,同时就会扼杀自己的灵魂,将一个善、美、智慧的自我精神摧毁。

苏珊说,上帝的伟大在于他对人的灵魂的拯救,在于他的博爱。而王鹰认为自己时时在对自己进行反思和拯救,自己虽然没有给别人多少帮助,但自己对他人、对生命、对天地万物的爱,都在音乐中表达出来,或许较为微弱,但是自己的心声,且来自于自我灵魂。

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对社会、他人爱和关怀的方式,正如柔桑过去用诗歌来表达,现在她不但用诗歌,还有行动。而他,王鹰,在别人的眼里他处于生活的边缘,远离主流,没有进入社会生活的安全体系和中心。但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里有任何不安,因为某种坚守令他的灵魂充满了愉阅,并时时保持超越的姿态。令他欣慰的的是,就纯粹的艺术而言,他一直居于音乐的核心,保持着创造的活力,表达着鲜活的思想和饱满的激情——这,是多少被金钱湮没的现代人所匮乏的!

上帝是什么?

上帝应该是伟大的灵魂,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另一个完美的“我”。上帝是爱,上帝是善,是促使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日益美好的心愿。我们表达对他人和社会、对生命和万物的爱,方式多种多样。从美好的心愿出发,我们的灵魂默默地引导着我们上升,走向博大、和谐、光明。由此来看,我们每个人就是自己的上帝。

《我和我的上帝》是只奇特的曲子,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它。

王鹰看见苏珊眼眶里闪动着泪花。

他演奏完以后,大为感动的苏珊站起来告诉大家,因为工作关系,她要去别的国家,也许几年之内再回不了中国了。她含着眼泪和乐队的每一个人拥抱告别。

多年的漂泊生涯中,王鹰经历了太多的离别。他突然有一种想见柔桑的冲动,仿佛他们也将会有漫长的分别。

他向倪小姐请一个小时的假,送苏珊。的士送苏珊去到她住的宾馆后,又立即送他回天河雅筑。他要回去看看柔桑和孩子,想和她说说他心里的一些话——关于上帝和灵魂的事。

天河雅筑仿佛小小的世外桃园,花园里比外面格外清新凉爽,花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