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将徐泊原送到急救站,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他是被高速冲撞的雪橇击打到了左下颚,除了皮肤被划伤外,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别的症状,需要送去山下的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坐上去医院的车时,已经快要入夜了。他们并排坐着,因为他的伤口,思晨并没和他说话。她也不敢看他,只是侧着脸,看着窗外愈来愈远的雪山。以前最爱的美剧是《实习医生格蕾》,思晨开始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检查之后,发现血块淤积,又或者七窍流血。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没有被现实打到,却会先败在可怕的想象面前。
车子重重颠簸了一下,思晨有些恍惚的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手臂,她侧头,看见徐泊原递给自己手机。
屏幕莹莹亮着,开启在短信模式,上边还有打好的数行字。
“别内疚,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教你。”
思晨怔了怔,没有抬头看他,删除,飞快的摁下按钮。
“对不起。”
徐泊原接过去看完,凝神想了想:
“要撞人之前,自己提早摔倒——这是我应该最早教你的。抱歉,我有一点点私心,没有教会你这个。”
手机的屏幕很大,仿佛是黑字白字,一个个撞在自己的眼睛里——每一个都认识,可是理解起来,又觉得困难。
她忍不住凝视他,这个素来深沉的男人,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似乎还隐藏着一丝隐秘的情愫。
突然间想起了早上,她也曾将她撞得倒退了半步,那时他牢牢抱着她,却欲言又止。
恍然大悟。
他的私心,只是因为确信,她的每一次,都只会撞进他的怀里。
还能再说什么呢?思晨接过手机,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些键盘,而放在身侧的那只手,却悄悄的被人握住了。
很暖,很大。
她的手轻轻一抖,页面关闭了。
这一刻,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他倒下的时候,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再想,只是后悔,后悔自己的固执,后悔自己的固步自封。
走过这么远,一路上的不堪重负,他全都看在眼里,却依然在期待,哪怕这个怀抱会将他冲撞到伤痕累累。
呼吸声轻轻的在耳边交错,她就这样安静的注视着他,目光明澈,而他似乎了然了她此刻的心意,安然的回望。
赶到最近的一家医院的时候,竟然有人等在了门口。思晨看到熟悉的东方面孔,难免有些惊诧。徐泊原简单的招呼了一声,立刻被送进去检查了。
“唐小姐不认识我了?”那个年轻男人忍不住说,“我们在海大有一面之缘。”
是送她去校医院的那个人。思晨忍不住苦笑,兜兜转转,在这样大的一个地球绕了半圈,最后还是在医院见面,巧合得不可思议。
“你是……叶先生?”她努力的回忆起他的名字,“这么快就赶来了?”
“其实是一路一起过来的。只不过我们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徐总说你和我们不熟,怕你别扭。”
她“哦”了一声,没有接话。
“不用担心——”小叶看出她神色不佳,十分自然的转了话题,“徐总肯定没事的。听说你们在伦敦的项目也快结束了,是会和徐总一起回国吧?”
思晨又是“嗯”了一声。
“徐总的外甥月底订婚,正好可以赶回去参加……”
思晨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小叶,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裏真是滑雪胜地,以前他就常来……”
唐思晨看见徐泊原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她匆忙站起来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打量他。一切正常,除了下颌有些明显的肿大。
急切间她几乎忘了他还不能大声说话:“怎么样?”
“再等一会儿才有结果。”他比着口型,拉着她坐下,显然并没有当一回事。
小叶很识趣的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们依旧并肩坐着,或许是累了,思晨慢慢的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的说:“不会有事的。”
徐泊原一侧头,鼻尖触到她的发丝,是一种很幽然的发香。他忽然说:“摔倒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叫我,可是就是动不了——”
或许是因为每说一个字都要牵扯到伤口,他说得很慢,却很清晰。
她静静的“嗯”了一声。
“你还叫我阿原了,是不是?”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回想起初识的时候,她只愿意规规矩矩的叫自己徐先生。
“阿原,你来伦敦找我,又带我来这裏滑雪,是怕我难过,是吗?”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心底的某处,却有些清淡的哀恸。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却是微翘着的,像是在微笑。
徐泊原脊背轻轻的僵了僵。
“你怕我知道乔远川要订婚了,一个人在国外会很难过,是吗?”